顾明非心里记挂着那人,一夜没有睡好,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却仍不见他回到朝阳殿,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这几日正是过年,照例没有早朝,他一时间也想不通六哥会去哪里,何况他现在身份毕竟不同往常,自然无法肆无忌惮地在宫里乱闯,然而一直待在朝阳殿里,终究也不是办法,心里顿时浮躁起来。
好在没过多久,览秋便踏进殿里,笑着伺候他更衣用膳,说陛下正在御书房里都导太子功课,晚些时候再回朝阳殿。
他听了一愣,凤帝过继安湘侯凤清璇为养子的事他是知道的,却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听说他正陪着太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想想分别的这半年里,自己满心以为命不长久,每次遥望宫门,都强忍着想要见他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克制着不敢,可现在好不容易重见,他却把他一个人扔在朝阳殿里,自己跑到御书房去陪个孩子做功课,那些太傅都干什么去了?!
独目在朝阳殿等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他往御书房走了过去,奇怪的是,一路上虽然也有遇上侍卫,但却没遭到阻拦或盘问,显然禁卫营方面已经被关照过了。心里顿时一暖、大哥毕竟这是对自己好的。
站在书房门口,他迟疑了一下,终是扣了扣门,「大哥,是我。」说完无声苦笑、。若是依着从前的性子,早就推门进去了,哪里会守那么多的规矩。
门内并没有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听到凤逸天淡淡地说:「进来吧。」顾明非踏了进去:心里其实紧张得厉害,不停盘算看一会儿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没想到还没想清楚,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父皇,这是哪位大人,儿臣怎么从未见过?」父皇?他差点跌倒,抬头一望,只见御书房那张紫云木御案前,端端正正地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他穿着一袭墨色金纹的锦袍,柔细的长发用金冠束着,显然就是那位新封的太子凤清璇。
凤逸天拿着份奏摺,手里执着朱笔,就坐在新太子身旁。顾明非一看这架式,就觉得无比熟悉,想当年大哥也是这么教导自已国政,只不过那时自己不争气,只顾着学习武功兵法,对于这些政务民生帝王之道一点都没有兴趣,久而久之,大哥看他不是这块料,也就由他去了。
这边凤逸天听到太子询问,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顾明非的身份,略想了一下,便说:「他是朕的义弟,璇儿称他皇叔就可以。」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两人间的关系,顾明非心头顿时黯然,却不好表现出来,朝太子看了看,道:「这孩子根骨不错,以后可以跟着我习武。」说完,把凤清璇从椅子上抱了下来,接着道:「不过要练功夫,基本功必须扎实,现在先去花园里练习蹲马步吧。」凤清璇被他提着送出门外,看御书房的门砰一下就从里面关上,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打发了十二岁的小太子,顾明非终于得到与心上人独处的机会,转过身看着他,刚要开口说话,却听面前那人淡淡提醒,「明非,璇儿是太子。」神秘谁「大哥,你有我了还不够吗?」见他护着那孩子,顾明非心里更不是滋味。说实话,小太子确实长得眉清目秀,十分讨人喜欢,可是看着大哥对待那孩子,差不多和当初对待少年时的自己一模一样,忍不住就有气。
「这怎么一样呢?璇儿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凤逸天奇怪地看着他,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竟和个十二岁的孩子生起气来。
对上他的视线,顾明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大哥,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恨我?」凤帝被他问得一怔,摇了摇头,「你不要乱猜,我从没恨过你。」「可是,你对我的态度,明显和从前不一样。」抬眸望他,他一字一句地说:「大哥你说,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我都和你说了没有,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凤逸天微微皱眉,接着像想到什么似的告知,「我已经考虑过了,过完年就恢复你先皇嫡长子的身份,封定疆王,并把西巩国划给你作为封地,至于半年前的那场叛乱,就说是为了彻底平定三王之乱,你与朕合演了一出戏罢了。」顾明非听得浑身发凉,颤着唇,很受伤,「你就那么不想见我,非要把我遣到封地去,做那未得宣召,不得进京的藩王吗?!」「朕是为了你好。」他说了一句,继续看手中的褶子。
看他淡定的样子,顾明非再也忍不住前踏上两步,想要去拉他的手,可凤逸天下意识地朝旁边一闪,衣袖扫过桌面,最边上的一叠卷轴顿时哗啦啦掉了满地。
顾明非心头一跳,眼看大哥的眉头蹙了起来,连忙伸手去捡,一卷一卷地收好放回桌上,随意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之下,眼睛都瞪圆了。
只见装帧津美的卷轴里,既不是各部呈上的奏摺,也不是先朝名家的字画,而是一幅幅巧笑倩兮的美人图!
他住在宫里许久,自然认得这些东西,脸色立刻变了,急问:「大哥,你要充实后宫吗?」其实这些卷蚰只是当初沈栖桐胡闹,硬塞进御书房的,说什么画里的美人都是有身份的官家小姐,若是凤帝看了喜欢,尽管选谁进宫就是,可惜美人图堆在这里许久,凤帝却连都没看。
顾明非等了许久,仍不见他说话,不由得更加着急,只怕哪天大哥当真立了皇后妃嫔,到时候自己更是一点希望都没了,情急之下便扳过眼前人的肩,目光灼灼地问:「大哥,你讨厌我吗?」凤逸天看着他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眼前忽然暗了下来,猝不及防间,顾明非已倾下身子,就着椅子压了上来,吻上他的唇。温爇的气息缠绕在唇齿间,他有一丝恍惚,万没想到这个人竟这么大胆,可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人怎么办好。
谁知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父皇」,门被啪地推开,他的目光越过顾明非望出去,只见太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他们发愣。
凤逸天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耳根都在发爇,一脚把身前人踹了下去,略整了整衣襟,转身走了出去,挠过凤清璇的时候,淡淡地说:「璇儿,回头把《东宫备览》抄写二十遍,好好学习太子的礼仪。」过完年后,凤逸天果然恢复了顾明非的身份,并封他为定疆王,然而御赐的西巩国封地却被顾明非坚决拒绝了,说是只愿留在京城辅佐陛下,绝无划地为王的念头。
于是御京的震远侯府,从此便改成定疆王府、只不过御书房事件后,凤逸天似乎更加避开顾明非,除了早朝之外,两人几乎就再没机会碰面。
开始时顾明非还追在他后面跑,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反而常常闹起失踪。经常好几日都不在朝上,过一阵子却又忽然出现,朝中同僚问起,他只说是四处逛历去了,具体到了哪里,却从来不说。
这一日,凤逸天轻袍缓带,倚在榻上和沈栖桐下棋,落下一子后,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起,「这些日子,你知道明非去了哪里?」「自然知道。」笑了笑,看着好友的脸色,他也不隐瞒,「秘营这阵子事多,微臣让顾明非帮忙去了。」凤逸天这才坐直了身子,瞪着他,「沈栖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事都敢自作主张。」沈栖桐一笑,「景璇,你以为封他当个闲散王爷他就高兴了?我虽说不怎么看得惯他,不过说句公道话,这人对权势没什么兴趣,之所以留在辰京,是真心想要为你做事的。」「朕不用他做事,他只要活得好好的就成了。」秘营是什么地方,负责的任务不知多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永远回不来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命令。
「栖桐,秘营的事,以后绝不许明非插手。」「那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他多能干,两个月里不但替我除了个贪官,还把三王之乱里逃脱的南泗国太子抓了回来。」叹了口气,沈栖桐状似可惜。
「以后不要让他去了。」他重复了一遍,神情极是认真。
沈栖桐这才点头称是,却又问:「景璇,你们究竟怎么回事,既然放不下他,为什么偏偏避而不见呢?」凤逸天倏地静默下来。两人一同长大,感情自是亲厚,心里有什么也向来都不瞒他,然而这次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因有些事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你在担心什么?怕他不是真心吗?」沈栖桐看着他问。
「他毕竟还年轻,感情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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