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逸天自从毒发之后,津神便越来越差,加上眼睛看不见,情绪更加不好,大半时间都冷着张脸,不怎么搭理人。/WWW。qΒ5.cOМ//
然而自从知道顾明非呕了血后,怕他激动太过,伤了身子,刺人的话是再也不说了,只是要像从前亲近,却也是做不到的。
至于他体内的剧毒,太医会诊之后,谁都说不出什么,惯用的解毒方子也完全没有效果,身子只能一天天衰弱下去,这么拖了近十日,何太医忽然带来一个年轻人,说是药王谷的嫡传弟子,名叫星宸。
那年轻人进了朝阳殿,刚搭脉,眉头便紧皱起来,入定般地呆坐半天,忽然眼睛亮了起来,招呼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了千来字,列下七十九种药材,吩咐太医院备齐,捣成粉末加上初冬泉水,贮存在半人高的白瓷缸里。
「下毒的人煞费苦心,七十九种毒物相生相克,纵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也难免顾此失彼,何况这么差的身体,竟不知道好好调养,是嫌命长吗?」星宸语气冷冷淡淡的,听在耳里却有些嘲讽的意味。
凤逸天眼角一挑,抬起头来就要说话,却被人打断。只听那星宸用平板的声音说:「每日在药泉中浸泡一个时辰,并以内力催开药性,当可克制这些毒物,你自身血液便能慢慢将毒性化解。」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催化药性的内力,必须与你一脉相承,你如今身子积弱,不是什么样的内息都承受得起的。」「没关系,这个我可以做。」顾明非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知道要把毒性化尽,需要多长时间吗?」星宸冷冷地道。
「需要多久?」「我也不知道。」星宸摇头,慢慢接道:「也许十天,也许二十天,也许等你内力耗尽,熬得只剩一把骨头,都还没有完全解毒。」说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全然不像寻常人面对皇帝时的诚惶诚恐。
顾明非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你可以放心。」星宸至此留在皇宫,每日以汤药替凤逸天调养,傍晚时则在朝阳殿后的浴池里溶入药泉,用温水替他浸泡着沐浴。
如此几天下来,凤逸天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昏睡的时间也不像往日长了,虽然眼睛仍看见是,但毒性也没有继续蔓延。
顾明非自是大为高兴:心里渐渐安定下来。然而每日折损内息疗毒,对身体的伤伐立刻显现出来,没多久整个人就瘦了一圈,眼眶都陷了下去。
他却像毫不在意似的,心绪反而渐渐开阔起来。对他来说,能对那人有所补偿,纵然要用这条命去换,也是极为乐意的,何况只是些许内息。
这一日听完军报,看看日头已经西落,他便让那些将军各自散去,自己则合上奏摺,起身往朝阳殿走,想到马上便能见到那人,眼里不觉露出淡淡的喜悦。
「陛下。」才踏出御书房,却被林念叫住。
「怎么了?」顾明非停下脚步。
林念睑色沉重,「陛下,明日黎泱的勤王大军就将抵达,您却既不驻兵守城,又没弃城离去的意思,属下心里实在担心。」他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不必担心,到时候集合城中兵马,就投降吧,只要说是受我胁迫,一心带着军中将领暗地协助月隐平叛,他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不至于过份为难你。」「那你呢?」心里着急,林念一时间也忘了再用敬称。
「我?」望了他一眼,顾明非摇头,「亏欠得多了,总是要还的。」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开。
其实那日看到星宸,他便知黎泱不久就要到了。高绝的医术,冷漠的性子,清秀的容颜,就算从没有见过星隐,也多半不会认错的。
明日黎泱就要攻城,到时候必然会好好照顾大哥,总比留在自己身边好些。想到这,他心里一酸,眼神顿时黯了下来,然而却知道已将那人伤得太深,恐怕再怎样都无从弥补了。
患得患失地想着,他已穿过御苑,踏进朝阳殿后侧的浴池。氤氲的水气里,隐约立着只彩漆描金衣架,衣物斜斜地搭在上面,而浴池内的人,却被周围的珠帘帷幔遮住了,只留下一个浅淡的背影。
掀帘走了进去,他一眼便望见那人浸在水里,**的手臂撐在池沿,水面上长发漂浮,益发显得漆黑湿润,脸上却是忍耐厌弃的表情,显然并不怎么高兴。
顾明非摇了摇头,悄然走了过去,却见池中之人皱了皱眉,忽然抬手一拍水面,顿时水花四溅,他猝不及防,弄得一脸湿。
抹了抹脸,他也不敢吭声,在池边坐了下来,握住凤逸天的手,将内力源源不断地送了过去。
其实以内力疗毒,最好的法子是两人同时浸在药泉里,肌肤相触,自背后送入内息,然而面对眼前之人,他第一次就几乎把持不住,差点又要失礼冒犯,从此便再也不敢下水池了。神我秘谁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凤逸天怞回手来,淡淡说了一句,「够了。」便闭上眼睛。
顾明非却不放心,又要去握他的手腕,却被避开了去,不由得急道:「照星宸的意思,一个时辰里都需以内力催化药性,现在才多久,怎么就够了呢?」「我自己的身子,用不着你躁心。」被他堵得一愣,半晌没有说话,顾明非只是等足了一个时辰,替他拭干身子,裹上白孤大氅,才小心抱着回到朝阳殿。
凤逸天也不说话,直到一勺汤药递到嘴边,懊恼的神色一闪而过,侧过头,「我不想喝」顾明非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拒绝。纵是再不喜欢,他用药也是一口饮尽,就算脸色难看些,总不至于让伺候的人为难。
可眼下这般情形,他又不敢逼迫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勺子举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半响才低声劝道:「大哥,你就算气我,也别和自己身子过不去。」隔了一会儿,看那人毫无反应,便站了起来,哑着嗓子说:「你要是不愿我在这,我这就去唤览秋伺候。」「谁都别唤,让我一个人歇会儿。」凤逸天接过那药饮尽,把碗还到他手里,皱眉道。
坐在榻边,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顾明非忽然问:「大哥,你恨我吗?」「不恨。」凤逸天摇了摇头。
他心头一跳,却听那人慢慢接着说:「但是,我也不会原谅你,明非,你让我灰心透了。」凤逸天睡得并不安稳,耳边像是一直有人在说话,似乎都是道别的话语,什么就此赔罪、再不能相见,什么心里很舍不得,一句一句说得他心烦意乱,只想立刻醒来,狠狠封住那人的嘴,然而用尽了力气,却无法撑开眼睫。
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接着他的身子被人紧紧抱住,唇上忽然一凉,有什么压了下来,蜻蜒点水般触了一下,立刻便移开了。
「大哥,我要走了」隐约有人替他掖好被子,轻轻地说。
他顿时心慌起来,带着沉沉的恐惧,伸手就想把人拉住,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
不准去!
给我回来!
心里不停地喊着,意识却陷在深沉的黑暗里,不能说不能动,像是被什么紧紧束缚着,任是冷汗湿了背脊,也完全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凤逸天的神智才渐渐清明起来,依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陛下,景璇,你总算醒过来了。」他费力地睁开眼,满目都是昏暗的烛光,竟像已经入夜,沈栖桐坐在榻边,紧紧地盯着自己,一脸惊喜激动。
眨了眨眼,他忽然觉得不对,闭上双眼又睁开,面前景物清晰地映在眼底。
星宸站在一侧,冷淡的脸上似有淡淡笑意,踏前了两步,搭了搭他的腕脉,道:「毒已祛得差不多了,好好调养一阵子,便能恢复成和从前一样。」沈栖桐瞪大了眼睛,望望好友兼主子,又望望星宸,忽然见鬼似的叫了起来,「韩照影,你不是说景璇看不见吗?我看他一双眼睛清明得很!」「看不见又怎样,我难道不会治吗?」韩照影淡淡地回答。
「可是你刚才还说」他额头都冒了汗,要不是一攻进宫,就从韩照影口中得知景璇失明的消息,今日皇极殿上也不至于弄成那样。
「我只说了陛下眼睛看不见,可没说治不好。」韩照影睨了他一眼。
「你们闹够了没?」凤逸天撑着身子坐起来,四处望了望,「对了,黎泱呢?怎么没见到他?」「曜月国出了点事,似乎和他太傅有关,他已赶回去了。」沈栖桐答道。
点了点头,凤逸天吩咐。「栖桐,你让秘营注意着,黎泱那边有什么需要,尽全力帮他。」顿了顿,又问:「这次平叛,各州郡属国可有什么异常?」「各州郡属国倒是没什么异常,唯一奇怪的是,一路上咱们几乎都没遇到抵抗,就是辰京的驻军,也是一见到黎泱的帅旗便纷纷归降了。」沈栖桐也很不解。
凤逸天心头一震,抬眸问:「顾明非呢?」他沉默下来,避开主子的目光,半晌都没说话。
「我问你,顾明非呢?」想起睡梦里诀别般的话语,再看好友如今的样子,不祥的预感从深处涌了上来,朝阳殿里一片沉寂,沈栖桐低着头,仍是一声不吭。
望着他,凤逸天淡淡的说:「他是受了伤,还是下了狱,或者已经逃走了?」蓦然拔高了声音,「你倒是说话呀!」一咬牙,沈栖桐霍然抬头,「顾明非死了。」「你说什么?」他眼睫沉沉眨了一下,像是没听明白,脸上血色却已经褪尽。
「顾明非死了。城破的时候,他撞在侍卫的剑上,看来是故意的。」「死了」两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凤逸天慢慢闭上眼,脸上一片空白,全然看不出情绪。
半晌他才睁开眼,转过头来,沉沉地道:「死得好,免得我处置他。」人已支撑着从榻上站起来,身子晃了晃,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沈栖桐慌忙扶住他,「景璇,你这是要做什么?」他竟朝他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只想送他一程。」手指紧紧扣住沈栖桐的手腕,慢慢接道:「栖桐,你带我去看看他。」沈栖桐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心里强烈地不安起来,反手握住了他,「顾明非是逆犯,死后如何还能留在宫里?这时都已经下葬了。」「葬在哪里?」凤逸天转头看他,脸色沉静,隔了片刻,不见他答话,眼神顿时黯了下来,「你不说吗?好,那我就自己去找。」一把推开了他,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沈栖桐追上两步,拽住他的手臂,隔了很久,缓缓说:「我带你去。」一辆马车从皇城北门出了宫,车轮辘辘地响,绕过七八个弯,在辰京西郊的一处坟地停了下来。
这里都是荒坟,没有墓碑没有铭文,埋的大多是些犯了事的罪人,或者有些穷得实在没钱安葬,家人便用草席裹了,埋在此处。
裹着厚裘,凤逸天从车上掀帘下来,一眼便看见不远处两个侍卫模样的身影。
那两人半蹲着,正往一座新坟上堆土,一抷一抷的泥土,混着草屑碎石,渐渐隆起一个小土丘。
土丘的一侧,似有什么熠熠闪光,定睛望去,是一把凤鞘佩剑。
大哥,这把剑送我成吗?
你越来越大胆了,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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