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婢女阿萝捧了件月白色的衣裳敲门进来。林匆匆除了夜里,并没有关门的习惯,然而阿萝仍是就这半敞着的门敲了敲,可见容府的规矩教得很不错。
“林姑娘,这是公子吩咐给您送来的。”
林匆匆的双眸骤然一亮,抬头便问:“容公子回来了?”
“是,公子让您换上这身衣裳去前厅找他。”阿萝毕恭毕敬地将衣裳双手奉上。
林匆匆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件衣裳,很显然这是一件男装,还是一件为她量身打造的男装。在她关起门来换上后,发现肩线、腰身、袖口等处都几乎完美契合她的身形。
“姑娘穿上男装,还真是英姿飒爽呢。”阿萝站在林匆匆身后,一面动作娴熟地为她把长发束起,一面笑着夸赞道。
林匆匆望着铜镜里有些陌生的自己,一时也看得有些出神。她的男装打扮,倒是有几分像林寻。
为了不让容无夏久等,阿萝一为她束好头发后,林匆匆便起身前往了前厅,并刻意像寻常男子般大步大步地走路。
远远的,林匆匆就瞧见了容无夏端坐在厅里的身影。他真的是对自己很严格的人,不论是看书,还是现下坐着闲等,始终都是挺直了背脊,以端坐的姿态。
远远望着他,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他。
林匆匆定了定神,微笑着迎上前:“容公子,谢谢你的衣裳,很合身。”
“俊俏中不失一份纯真,你这扮相估计要让不少男子都为止汗颜。”容无夏顿了顿,解释道,“今夜春风得意楼里有一场盛宴,想带你去看看,因此我才自作主张命人赶制了这件男装。”
林匆匆不笨,听到“春风得意楼”这几个字,便瞬间明白了。“是孟姑娘吧?”
容无夏点头:“今夜也许会是她身为舞姬的最后一夜。”
“孟姑娘是想……金盆洗手,择一良人嫁之吗?”林匆匆原本下意识地就想说“从良”二字,临到了嘴边又急忙换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词。
“算是吧。春风得意楼的醉鸡和绿豆酥都很不错,一会儿你可以尝尝看。”
“好。”林匆匆乖巧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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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城的夜,以南热闹非凡,以北则静寂无声。大多妓馆都集中地开在以南的烟花巷子附近,其中以春风得意楼和莺莺燕燕馆最富盛名。前者以舞姬为主,后者以歌姬为要。
林匆匆对这等地方,既无鄙视之情,更不可能有亲近之意。若不是因为容无夏,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容公子,萧公子,还有……这位俊俏的小公子,里面请啊!”老鸨挥着手中那盈满脂粉气的帕子,在大堂里招呼着来往的客人。她分明是认出了林匆匆并非男子,却并没有揭穿。
林匆匆是第一次来,不禁颇感新鲜地四处乱瞟了几眼。
大堂的中央是一处用竹子搭起的高台,四周在隔了些距离的位置环绕地摆了几圈桌子。二楼往上,则垂满了珠帘,隐约能看见有人,却又因珠帘所碍,看不太清,想来应是专为身份尊贵之人所设。
他们在东南角第二圈位处落座,容无夏点了醉鸡、绿豆酥等一些菜肴小吃,笑眯眯地推到林匆匆面前,让她品尝。
很快,楼里的灯烛井然有序地暗了几盏。在暗淡的光线里,悠悠地响起了琴音,细腻而含蓄,委婉而缠绵。
林匆匆不通音律,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听,而那些认出这是焦尾琴的行家们不禁一脸惊叹。
伴着琴声,一个红色的身影缓步走上了高台。墨色的长发慵懒而肆意地垂落于地,一身朱红色的罗裙,衬得她肤白如雪。孟盈光赤足而立,动作轻盈地舞了起来。她的脖间用纤细的黑色缎带系了一枚铃铛,铃铛随着她肢体的摆动,发出悦耳的脆响,合着古雅的琴声,显出一股清丽脱俗的意味。
林匆匆发现自己的目光是不由自主地被孟盈光所吸引的,不仅如此,她侧头偷偷地打量着在座的其他人,发现几乎是所有人都痴痴地凝望着高台之上的那个红衣女子,目光或惊艳,或痴迷,或炙热。
唯有容无夏和萧流不在此列。
萧流也望着孟盈光,只是眼中闪过的却是解脱的愉悦。林匆匆自然不知这些日子,他受了孟盈光多少折腾。
而容无夏……
林匆匆不动声色地偷瞄了他几眼,此刻容无夏正视端着酒杯饮酒,神色看上去并无异常。
是看惯了她的舞姿,所以不感兴趣?还是因为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翩翩起舞,心中怅然若失?又或者他在掩饰心中的愉悦,因为她所想要托付之人正是他?
林匆匆望着他精致的侧脸,忍不住纠结地猜想起来。
“右手边第三桌。”容无夏突然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林匆匆迷惑不解地看向他,随即又依言望向了自己右手边第三桌所在的方向。那里坐着三名男子,中间那位三十来岁的模样,微胖,看上去十分和善。而他左右两侧的男子却皆是严肃地皱着眉,眉眼间皆是戒备。
“中间那位,正是当今圣上。”容无夏的目光始终盯着手中的酒杯。
“什么!”话音未落,林匆匆便无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这静得只剩下琴声的楼里,她骤然拔高的嗓音引得不少人不满的侧目。她赶紧缩了缩脖子,捂住嘴巴,将自己的音量压得低低地问:“皇帝摆着好端端地龙椅不坐,来这里干什么?”
话一出口,她也瞬间恍然大悟了,转头望着高台上的孟盈光,喃喃自语道:“孟姑娘……该不会是想成为皇帝的妃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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