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四周的环境。
哪里还有什么黄沙、小镇。
这里是米伦达尔的下水道。
他回忆起,在肉搏中被击毁的能源模块。想起他在失去动力之后,安排了诺娃去营救特种部队。
通讯断绝,没有动力,甚至无法得知时间。
兴许,K排已经带着特种部队离开了。又或许,营救失败了?
但无论如何,中尉都无法靠自己残存的体力拖着装甲走太远。他只能老老实实的靠在原地等待救援。
但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孤独就是最致命的敌人。
甫一开始,他深信有人来营救他,但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大多都有一个共性——他们的信任是建立在怀疑之上的,对于社会学科的学生更是如此。
得益于常年学习所养成的辩证思维,他们善于通过客观、全面地观察、分析、推断来系统、完整的理解和认知事物。然而,任何事物都具有能动性,所谓彼之砒霜,我之蜜糖,正是如此。
在如此安静幽闭,以至血液入水的激咛尚缭余音的环境中,一个放弃了肢体活动、断绝与外界一切联系的人,其思维活动必然是频繁且剧烈的,此时,他越是坚信,就越发想去论证,当无法得出论证结果,其信念必将动摇。这并非是个人的意志可以转移的,只因这本就是藏在意志深层,不为自身所察觉的自我意愿。
屋漏偏逢夜雨,那后知后觉的肾上腺依旧在分泌它特有的激素,这类激素并非有害物质,事实上它还拥有刺激身体机能,加速神经反射、血液流动,缓解心跳微弱、呼吸困难等病症以及加深记忆等神奇功效。不过其微乎其微的作用表现,对某些情况下的某些人不太友好。
眼下就有个鲜活的例子——一个沉溺在安静思考中的步兵。
中尉正在试图解决由辩证思维所带来的矛盾,却发现自己的心跳毫无预兆地加速,呼吸也跟着莫名地急促起来,此外,他的手脚还有些打颤。
这样的生理反应,一般出现在恐惧、兴奋或是紧张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恐惧,却无法找到与之匹配的可怖事物,无法理解的恐惧,带来了危机感。
这让他攥起了武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没有足够的力量瞄准,他便把枪架在腿上。
失去了技术设备的支持,只能借助微弱的应急灯光观察身边不足数米的狭小空间。
自我矛盾的论证仍在继续,源自黑暗中的未知威胁骤然又临,他不幸地落入了一个死循环,在这样的循环中,无助与绝望便开始滋长……
“哗!”
入水声,听起来入水物的体积很大。
转过枪口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拧动暗光手电上的调频旋钮,转到可见光的档位。
一句尸体,上半身浮在污水里,下半身搭在检修通道上。
死者是拿来尊重的。
他们不该漂浮在肮脏的下水道里,不应该。
中尉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纵使他很有可能会成为这些尸体的一员。但至少,他得看看,那些尸体里有没有K排的人。
再次尝试着移动,徒劳。
“看来我注定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好人。”
不知怎么的,他将目光转移倒了自己怀里的绣球花儿上。
“可怜的姑娘。”他说了一句废话后,又开始讥讽自己“看来我还是个十足的伪善者,连这合理的同情,也会让我觉得羞耻。”
他用手掌着那个死姑娘仅存的脑袋,替她还完好的下巴擦了擦血迹。血迹没有如愿消失,而是晕开了。
像腮红一样,抹在了那仅存的半张脸上。
拙劣的敛容师发现,那抹血迹,竟赋予了那半张脸生的颜色。
他注视着那一只未被破坏了的眼珠,很好看。
破裂的眼球血管将她的眼珠染成了红色,除了发红、除了没有任何生气之外,那只眼睛,竟然,还有些迷人。
毫无疑问,这个姑娘在生前即便说不上精致,也是一个体面的女孩儿。
她不该走向那么难么难看的终点。
“忍着点儿,孩子。可能会有点儿疼。”
他在说什么?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他几近崩溃。
但女孩剩下的那半张脸,又让他不忍心将她就此抛弃。
于是乎,他开始尝试把那些脑组织放回它们本该存在的地方去。
“呕!”
接触到女孩儿脑组织的那一刻,中尉不住地干呕。
他已经走过了太多的战场,见证了太多的死亡。
没有理由为这平常的景象犯呕。
也许,他是在为自己变态的心理而作呕?
但他还在坚持。
为死姑娘拼凑脑袋这件事情,似乎成为了他此刻崇高的义务。
他一边犯呕,一边颤巍巍地,用沉重的双手,竭力地捧起挂在碎颅上的脑组织。
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才能体现出对一个死者的尊重。
这让他更加的笨拙。
他拼得很慢,但一直在努力,一直一直,没有任何的停顿。
将一切的精力,都投注其间,仿佛,这是他将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