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高空,小街上空荡荡的,偶尔有早起的人忙碌着。
傅大娘照例早起支起馄饨摊子,小街有点偏,可毕竟在都城,天蒙蒙亮的时候人就会多起来,不早点把摊子摆好就会少挣些。虽然老伴总是劝她不要干了,可她是总想着能多少能贴补些家里,等老大老二考上功名就可以真的享享清福了。
把桌椅碗筷拾掇好,傅大娘坐下来等着天明十分生意上门,却听小街中回荡着蹒跚虚浮的脚步声——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叫花子,想是饿了不短时间了,头重脚轻地走着。
早就听老头子说前段时间南边遭了灾,饿死病死的垒起来有小山那么高,但凡能走得动的都逃难去了。官府救济的钱粮迟迟到不了位,饿昏了头的灾民如狼似虎地冲进临近的城中,疯狂地抢夺食物和钱财,如入无人之境。被抢的几个城中,最为心狠手辣的刘姓刺史竟私自下令全城屠杀灾民,一个不留。短短几日之间,秀美的城池中血流成河,举国震惊。
一想到这,傅大娘看向步履踉跄的小叫花,眼里满溢了怜悯:这也不过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的家人逃得过天灾也逃不过*,独留他一人游荡在异乡。
“孩子。”傅大娘对着小叫花招招手,只见那小叫花愣愣地四处瞅了半天才知道是这个满脸慈爱的大娘在喊自己。“饿了吧,来吃点东西。”也不去管他的一脸迷茫,傅大娘自顾自地将下好的馄饨满满地盛了一碗放在矮桌上。
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呆兮兮的小叫花子顿时回过神,猛地跑过去抓起勺子就大口吃起来,给刚出锅的馄饨烫了个趔趄。
“慢点吃,小心给烫着。”傅大娘拿着灶台边的抹布擦了擦手,这才坐在矮桌旁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叫花。仔细端详起这孩子,细一看,这小叫花子稻草一般的发丝下竟掩盖着一张颇为清秀的脸,拿着勺子的手脏兮兮的像个小爪子,可是褴褛衣衫下偶尔也会露出一些手腕上嫩藕似的肌肤。这孩子原来也该是个殷实人家的宝贝蛋吧,可怜见得竟遭了这样的祸事,想到这里,傅大娘看小叫花的眼神愈加的怜悯了。
傅雅三口两口地扒完了碗里最后几个馄饨,不舍地将剩不多的汤也喝完,顶着一张被烫的红彤彤的略肿的嘴,这才看向坐在面前地这位大娘。
傅大娘亦慈爱地看着面前的一副没吃饱样子的孩子:“再给你盛一碗?”却不想这孩子点点头却又迅速摇摇头,唯唯诺诺的,像是怕失去什么似的。
“不碍事的。”傅大娘说罢就端碗起身。
“大娘……不用……了。”一开口,傅雅就发现,自己已经太长时间没说话了,嗓子涩地发痒,声音亦是沙哑不堪。
傅大娘一回头,却见那孩子跪在地上,急忙伸手去扶:“好孩子,这是做什么啊?”
“求大娘……收留我,我不要、不要工钱,也不添麻烦,只要给口饭吃……我、我吃得很少。”
看看眼前跪着的一脸渴求的孩子,再看看手里的碗。傅大娘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他不是不饿,而是不敢再多要一碗,是因为怕吃多了会被嫌弃啊。注意到眼角的湿润,傅大娘赶紧用手袖沾了沾。
屋里头,傅老爷子一脸的无奈,坐在桌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茶:“往日里你拾些猫猫狗狗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今个倒好,直接捡回个人来。”
“你少说两句,回头让人家听到了不好。”傅大娘瞪了老头子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没打算带回来的,只是一时不好拒绝,哪知道街上行人稍多时,这个孩子像是怕一身脏会妨碍生意,在摊子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个地蹲下,时不时地伸过头张望,生怕自己会被丢掉。收摊时也一路跟了回来。
思绪间,只见里屋的门帘一掀,走出个清瘦的少年,身上穿着的是老大老二小时候都穿过的衣服,上面不知打了几回补丁,若是老三还在的话,应该就轮到老三身上了吧。眼前这个少年,绑着短髻,身上穿着为家里已不在了的幺儿留着的衣服。傅大娘泪不自制,颤抖着手伸向少年的脸侧,想去抚摸却又害怕触到的那刻眼前的人会消失,颤颤巍巍的手始终没有碰到他。
傅雅洗漱了一番,走出屋,傅大娘见到他就哭得跟泪人一样,连忙看看自己四处还算得体,只好不知所措地看向同样一脸哀戚的傅大爷。
“老婆子,别哭了,别吓着人家了。”傅老爷子正正神色,拉住傅大娘。
一番解释下来,傅雅才知道傅大娘如此激动的原因。本来老两口是有三个儿子的,早年小儿子宁安体弱,来了个云游道士说他体弱多病皆因尘世污浊,拜入门下,可保平安长寿,及冠之后便能返家。这个年代,这样事情不多却还是有的。老两口不疑有他,不顾二子宁远的强烈反对,让道士将小儿子带走了。本指望着小儿子待及冠之后能健健康康地回来,哪知道确是将他送入虎口。不出两月,官府来人报最近有人冒充云游道士骗孩子去卖,结果在路上遇上了山难,尸骨都被埋的找不到了。傅大娘当场晕了过去。
十来年了,傅老爷子早绝了这份心了,只是傅大娘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没找到人,就一日不去府衙消了小儿子的户头,总盼着有一日他还能回来。“若是宁安还活着,就是这个样。”此时看到与小儿子年龄相仿的傅雅,傅大娘就觉得这就是小儿子回来了。
转眼过去几月有余,这期间傅家老两口去官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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