汁杯咚咚——碰翻了手边的碗筷。桌边倒酒布菜的服务小姐跑过来,擦拭水渍、换碗筷。
唐校长板着脸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唐睿松开手,克制地甩给唐花枝一个责怪的眼神。
“好了,大好的日子,闹闹腾腾不嫌难看。”陆老太太放下盘在手中的沉香手串,清明的眼慢吞吞看看大厅外还在持续的争执,厌烦地皱起眉头。又瞥了眼陆子翊身侧被陆陈慧娟数落眼泪一直没停的顾婉君,凉着声说,“哭够了没?还嫌没给孩子招霉哪。”
陆老太爷正捏着酒杯,和身后的唐校长说话。听到老太婆声音,他转回身子,轻咳一声,垂着眼皮睇向陆子翊。
孩子趴在陆子翊胸口,显得小小一团。小孩子没记性,早就忘了疼。嘴里含着奶嘴,软软的小手挥着,被身后的保姆哄得咯咯咯地笑。额头那块指甲盖大小的淤青,一动一动的。
陆子翊半低着头,看着孩子。
“子翊,”陆老太太叫他,“让那孩子走,叫她以后少到面前来晃,闹心。”
陆子翊抬起头,眯起眼看出去,冷亮的眸光闪了两下。慢条斯理拿出裤兜里的手机,拨了串号码,放在耳边,唇突地抿起,“钟虎——”
隔断的屏风两三分钟前又被拉上了,“把手机给我。”宋安七绷着脸。是不是今天她不去道这个歉,他就要这样抓着她,僵持到里头的酒席结束?只能说,他对陆子翊还真不是一般的忠心。
钟虎满手的冷汗,手腕别扭得也开始发颤,“宋小姐,你听一句劝——”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
宋安七嘴角动了一下,“你不接?”她问。
他一只手掏出手机,看名片,赶忙接起,“三少,是……她不愿意……”
宋安七趁机揪着他的手背,钟虎一吃疼,手上卸了力,被扔开了。
钟虎甩着手,讶然地看她。宋安七迈开步子,快步走到电梯门前。
数字一个个缓慢地跳动,跳到「8」的时候,后面有人追上来。
宋安七敏感地侧转过身,脚跟着地,没来得及站稳。
两个酒楼保安把她手抓住,他们没有怎么用力,只是扣住她手腕脉搏的位置。宋安七轻轻一动,疼得抽气。
“放手!钟虎,你想干什么?”她大声质问。
钟虎避开她愤怒得几乎冒火的目光,冷硬的声音小声囫囵,像是嘴里含了几个桃核,“宋小姐,你不要乱动,伤到自己就不划算了。我嘴拙不会说话,当我求你,你服个软,不要让我难做。”
“你……你想干什么?”宋安七看见迎宾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剪刀递给他,全身血液霎时冻结了。
她咬住发颤的下唇,厉声喝道,“钟虎,你敢!”
“宋小姐……”钟虎抓起一簇她洒落肩上的长发,剪刀反反复复比划了一遍,最后停在离发尾十厘米的距离。稳住轻颤的剪刀,他脸色难看地看她一眼,“对不起……”
咔嚓——
咔嚓——
一簇一簇的黑发,轻飘飘落在宋安七脚下,盘成线条丑陋的一圈,像一条濒临死亡的蛇。
钟虎弯着腰,听闻到小声地啜泣声,拿着剪刀的手不停地抖。喘着气,剪完最后一簇,他抹抹额头的汗,对还抓住宋安七的保安说,“快把手放了。”
“宋小姐……”看到**的一张脸,钟虎眼瞳紧紧地一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别过头,“对不起……”
“把剪刀给我。”宋安七擦了擦眼睛。失了血色的脸,惨白得像被水泡得皱了的纸。
钟虎握紧了剪刀,想劝,转过头,被宋安七那双血红的眼睛吓得用力一抖,剪刀哐当掉在地上。他忙弯下身子去捡,另一只素白的手比他更快,一把捡起剪刀。
“宋小姐,头发剪了还会长出来。今天没人想要为难你,你知道,总得给个交代……”钟虎心惊地看着宋安七手中的剪刀,不敢去抢。
十五楼的大厅很大,足以容纳上千人。明明古筝渔舟唱晚还在放,但一切突然变得格外地安静,所有人同时很有默契地没有开口。中央空调排气口冷气排出的簌簌声,清晰得如同放大了十倍。比之更清晰的,是屏风外的争吵,还有压抑的哭声。
唐睿踢开椅子,霍地站起来。
唐校长脸色一下沉了,“唐睿!”
“不好意思爸,容许我暂时只是一个男人,而不是您的儿子。”唐睿咬着牙说。
“混账!”唐校长震怒地拍桌,如同他开会时发脾气一样,“你喝昏了头,别人家的家事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