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生存的费用不低。转念记起她的身份背景,有些尴尬地带杨强去办理一些必要的手续。
宋安七送走陆云维,楼下一群等着回病房查房的人围在电梯口,她最怕和人拥挤,远远看了眼就后怕地避往一边。一楼侧门外有条露天走廊,夜风灌进来,没有医院楼里那么闷。
一个人吹了会儿冷风,往回走到电梯门前,看见背对着她讲电话的陆子翊。“做过检查了?第几周了?下周去香港把性别测试做了,我不要女儿。”
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冻住,宋安七触电般狼狈收回就要触及他掌心的手。
这么快么,顾婉君有了?
也对啊,顾婉君又不是怀不了孕的她,自嘲地勾起唇角,她哑声叫住要进电梯的陆子翊,“喂——”
误解了她脸上难受的表情,陆子翊怔忪了下,“外公……怎么了?”
“没事,抢救过来了。你回去吧,我想你还有另外的事要忙,外公这边已经稳定下来了。”
她再也没办法逃避了,轻轻却坚定推开他伸来的手,宋安七淡淡笑着说,“恭喜你要当爸爸了,时间刚刚好。”
上次他说等不及了,现在可好。她真心诚意地祝福他,得偿所愿。
陆子翊淡然一撇,“现在还不确定,如果是女孩儿我——”
“对不起,我没有兴趣听这些。”宋安七无礼打断他。
是他缺心眼还是他认为她很宽容大度,可以和他谈论别人为他生儿子还是生女儿的事情?
“很感激这些天你陪着我,医生说短时期内外公不会苏醒了,你不用麻烦来回浪费时间。如果有空,多点时间休息吧……”
毕竟他要关心的事太多了,她也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以为他会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外公醒不来,他当然不用再扮恩爱安慰老人。她先提出来,是护住面子上的周全。
不可能不怨,但是已经输了,覆水难收,她不过希望不要输得太难看。
银灰泛着冷光的电梯门开开合合,陆子翊低头轻嗤了声。墨黑的眼透着冷凉的色,明黄灯光下漾着违和的柔软,“安七,别做傻事。”他说。
“值得吗?”宋安七反问,有些好笑,“我们都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而且外公还需要我照顾。”
生活里不是只有感情,她和他都是,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
陆子翊笑了,很满意,“你想得通就好。”
晃眼又是无关痛痒的日子过去。
“外公,你看,桃花都开了。李姨说下周该做青团吃了,你最爱吃的团子哦。你再贪睡不醒来,就只能我一个人吃光,没得剩了,你给谁告状都不行。”
百叶窗外春光明暖,坐在床头,拿捏着力度揉捏老人松弛的手臂,宋安七和之前每一天一样,细细慢慢地对床上沉睡的老人说着,当他正听着。
“安七……”唐花枝无措站在门口,打心底直觉排斥眼前的画面。
心酸酸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好受。
三个月了,外公昏睡三个月,也许还会睡一辈子。
三个月,冬天过去,又一春。
去年今日,外公在催着她早些生个娃娃让他能含饴弄孙,逼着爸爸从国外带婴儿的玩具回来。
而昨天,顾婉君第二胎已经满两个月。
她第一胎在怀孕四周半后在香港测出是女儿,陆子翊不要女儿,她回来后自己去医院把孩子做了。
那天宋安七和花枝从书店回来,见她捂着肚子佝偻着背慢慢从出租车上落下来,蹲在地上疼得半天起不来,素颜惨白的脸看得人可怜。花枝骂了句贱人,她缩着肩一滴泪滚出眼眶,那是宋安七第一次看见她哭。
顾婉君流产后第二周,在吃排卵药情况下听说和陆子翊睡了五天,再度怀孕。
这一次,是男孩。检测了两次确定无疑,第二次听说是陆子翊亲自陪她去的香港。
这些都是听说,知道顾婉君怀孕那天晚上,她和陆子翊达成协议,她不再提离婚,他允许她搬去客房,开始分居。
其实她没资格和他谈条件。维持外公活下去的费用高得惊人,学校给的医疗补贴对高压氧科病房每天八百的住院费来说就是杯水车薪,更何况还有营养药物之类。想当然,她只有可耻地,依赖陆子翊。
两个半月前,陆云扬的案子被判了。沈辰在史杰的指点下,把也在那场车祸中受伤的钟虎并入受害人,可能动用了一些手段给他鉴定为重伤。
陆云扬被判了四年,不凑巧比能缓刑的三年多出一年。薛彩晴重病住进了医院,接受不了儿子入狱的事实,闹着要死要活。陆相洲也舍不得自己喜欢的儿子受苦,宁愿给了陆子翊压制他和陆祁峰的把柄,费了一大笔钱打通关系找人顶替陆云扬去劳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