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腿出事那年住院,一个北京的老伙计送的。我徇了点私,托人找了家卖酒的酒坊放着。原来一直舍不得喝,现在慢慢也想开了,豁出去了。我还好,活了这么长岁数,吃香喝辣该享受的一个没缺,就是国宴用酒我也喝过了。哪天真要去了,也没什么可以可惜的了。”
噔——一只碗从手中脱落。
宋安七站在餐桌边,回头愣愣看着隔着客厅的屏风。
“七七——”杨强走进餐厅,担忧地叫她。
“嗯。”宋安七低下头,飞快摆放好碗筷,“我去叫他们吃饭了,强哥你多拿几个酒杯来,你也喝一点。八十年茅台,机会难得欸。”
“不用叫,我闻着这辣子鸡的味儿早饿了。”
老爷子自己扯开椅子坐下,提起筷子夹了块黄灿灿的鸡块,放到鼻前满足地叹了口气。
宋安七把倒好的酒搁他面前,笑,“外公,盘里还有的是,不用舍不得吃。”
“鬼丫头,成天没大没小。”老头子大嚼鸡块,小抿口酒,啧啧点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七七,给你爸也满一杯。重天,今晚工作放一边,陪老头子我们爷俩喝一顿。”
宋安七连着倒上三杯酒,每人面前放上,自己也举起一杯,“外公,我也陪你喝几杯。”
说着,仰头一口喝下。
酱香白酒不比她常喝的梅子酒,醇厚浓烈。再优质的白酒还是烧喉咙,第一口下去,喉咙里腾地像烧了团火。
宋安七狼狈地捏着杯子,捂着嘴,咳得满张脸、两只眼睛红红的。
“小姑娘家,不会喝别逞强。”
老爷子打趣地看着她,朝陆子翊摆摆手,“重天,把杯子给她拿了,不然等下喝醉了,可丢我老刘家的脸啰。”
“她想喝就让她喝吧,她知道分寸。”陆子翊十指交叠杵着下巴,深深睇着慢慢倒酒的宋安七。
真好看的眼睛,真好看的眼神……
每次他这样看着她,宋安七就仿佛迷失在一片蔚蓝的海里。无边无际的海,藏在他的眼睛里。
她喝了几杯,看着陆子翊的眼像起了一层水雾,便再也不喝了。
她知道,她不能喝醉。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她必须清醒着。结婚前,无所顾虑、任性肆意的日子已经快远得像是不曾有过。
一瓶茅台喝了三分之二,餐桌上的菜,一大半没有动。
夜风有了寒意,宋安七披着陆子翊的西装趴着桌沿,红唇里咬着木筷,迷离的大眼望着对面的一老一少。
陆子翊喝过了酒,脸色比平时白,清明的眼睛微微浮着浅淡的朦胧。
老爷子喝得兴起,甚至没觉察到,中途白酒被换成了白开水。精瘦有力的手搭着陆子翊的肩,突然间有说不完的话。
“重天,咱爷俩不是外人,说话不用遮遮掩掩。我一早就告诉过你,有些事咱不能管,没办法管。你是个较真的人,较真没什么不对,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比你更认死理。老子年轻的时候怕过什么,当兵的时候枪弹子从脑门上擦过眼睛都不带眨的。但那好歹还是个是非黑白分明的年代,老子就算死了那是为革命死的,为国家死的,哪个敢往老子头上泼脏水!可是现在,不是以前那时代了啊重天,这个世道谁还来跟你较真?!正义公理咱装心里,自己明白,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够了。你是个正直的人,可有的人不允许你站太直把他的天给顶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咋个就想不明白啊你,糊涂啊糊涂!”
“外公,外公,爸他知道了。”
老头子哀恸的神情令宋安七不安,生怕他是知道了什么。宋安七握住老人挥在空中的手,睫毛不住颤动,从喉咙里硬挤出低得几乎她都听不见的话,“爸他知道了,他会听外公的话。”
老爷子红着脸,仿佛瞬间失语了似的看着她,沧桑地笑了。“我的七七越来越懂事了……重天你看见没有,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个安七啊。你无所畏惧,你总得考虑七七的感受啊。你想撮合七七和陆家老三的心思老头子我懂,但是陆家那潭水也不浅啊。现在你在高位,那些个给面子你,不是为你这个人,是你坐着的位置。你是个眼界明的人,可我担心安七,有你这样的父亲,谁都对她好,可谁对她是真心的她看不透啊,她还太小了。去年唐老头子找过我,想说他家老二唐睿和安七的事我都没答应——”
“外公。”宋安七抢过他手中杯子,着急起来忘了杯子里装着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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