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者,或育人举才,或主政抚民,或处理专务,或领军掌兵,日日举措,月月施政,岂能明察秋毫而无一过。纵有大才,其治下官吏,又岂能无过。旦有一过,则必牵连其官,轻者失察,重者营私,则天下无好官矣。”
魏忠贤听得哈哈大笑,顾秉谦继续说道:“为君子者,学以成人,修身齐家,虽持仁心,却非圣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岂能皆合圣道而无一背。纵有大贤,其家人亲属,其挚友宗族,又岂能无失。旦有一失,则必攀扯君子,轻者包庇,重者唆使,则天下皆伪君子也。”
魏忠贤兴奋地拍案而笑,却听顾秉谦又苦笑道:“持道德者,以圣人为师,以大道为纲,虽禁欲自律,仍是凡人。有口舌之欲,有床笫之欢,有失信失言,有失德失矩,岂能皆为高尚而无一失。轻者瑕不掩瑜,重者求全责备,则天下皆无德之人。”
魏忠贤恍然大悟,起身指着桌上的书册笑道:“所以东林皆罪人也!”
顾秉谦苦笑道:“不仅是罪人,而且是禽兽。魏公,若是茶余饭后观此书,不过是博人一笑,若是用之以朝争,则立时就是大罪要案,动荡天下的败俗丑闻。以此书所载,东林为官,人人皆有妄言,任内皆有错案,举措皆有疏漏,治下皆有不法,旦有一二可证其实,不为庸官便是昏官,此不忠于天子,不称于职守也。”
魏忠贤欣然点头,顾秉谦摇头叹道:“以此书所录,东林之人,或坐拥良田豪宅,或从事商贾锱铢,其财何来之,必有贪渎弄权之举。即便非是亲为,亦是子弟族人,哪怕毫无关联,旦有一二指正参与,便是赃官贪官,此官商勾结,以权营私之罪也。东林之家,或流连青楼,或奸人妻女,或扒灰悖伦,或勾搭成奸,旦有一二家宅阴私,便是寡廉少耻,如同禽兽也。”
瞧着魏忠贤兴致盎然的神情,顾秉谦黯然长叹,仍是狠心咬牙说道:“更不用说那欺压族老,不敬长辈,横行乡里,祸害一方之种种不良,简而言之,皆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寡廉少耻,败德离道之大恶。三司之下,舆论滔滔,穷究根底,详查不纵,孰可逃脱。不辨则坐实罪名,辩则名声尽毁,若无道德君子之名,东林不存也。”
魏忠贤笑道:“有这么大的威力么?”
顾秉谦拱手问道:“此书册第一名就是李三才,其后三篇皆是详细罪责,最后数问更是犀利。三才家贫,为官清廉,不意家财数以百万,经年积聚富可敌国。一问其财何来?二问运河之贪?三问何以许子从商贾贱事?四问可有以权谋私之举?五问有何证以洗刷不白?六问可敢呈家财账册,听凭朝廷公断乎?魏公,若你不以政事争于朝堂,秉公穷追此案问于有司,撺掇言官御史参与其中,再夹杂些李家阴私丑闻于其内,则三才可休矣。”
魏忠贤哈哈大笑,爱惜地拾起书册,珍重地收入怀中,眼里已是神采飞扬,霸气十足。指着顾秉谦方要说话,却见有人敲门,便低声喝问:“是谁,何事?”
门外一个公鸭嗓子扬声回道:“启禀干爹,威海伯麾下刘二杆求见?”
顾秉谦一听威海伯,立即打了个精灵,对比魏忠贤的忌惮,以及那书册对东林党隐含的怒火,瞬间恍然大悟,低声喃喃说道:“原来是沈东海,怪不得如此处心积虑,要对付东林党。”
魏忠贤笑道:“益庵,且暂避于屏风之后,咱们听听威海伯意欲何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