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颓废,民力不振,惜女真崛起建州,辽东又起烽烟。一败于抚顺清河,辽地驻军殆尽。二败于萨尔浒,九边精锐大损。三败于辽沈,腹地土司力尽。今辽东全失,唯余区区辽西,再调延边十四万,本已不堪战,惜又遇化贞,辽东亡矣。
公素知兵事,见识高绝,天子倚为长城,朝廷许以砥柱,百姓安比高山,奴酋畏若铁壁,却何以不纳小子报国保命三策,而至进退两难?
化贞无能,刚愎自用,欲驱使不堪之兵,用以平定辽东。守尚不足,何以争锋,诚可笑也。今奴兵十万,军威赫赫,剑指广宁,意在山海。广宁之军,散布百里,寡兵难坚守,野战不可敌,广宁必失,辽东必亡,公当自知也。因何驻兵右屯,不战不守,不进不退,乃不甘耶?乃侥幸耶?若为此故,公何其不智也!
又闻右屯有粮,计六十万石,马成渡海北上,特为此而来。公既早晚烧之、弃之,何不分与定边,以报小子为公诉不平于天子,为公争生机于朝廷乎?沈重顿首。”
看罢书信,熊廷弼神色不变,淡然将信放下,然后冷冷盯着跪伏于地的马成。陈策、童仲揆等人随熊廷弼日久,自是知道经略大人越是平静,就越是到了发作的边缘。
马成哪里能承受经略大人的威压,唯有老老实实贴伏在地,暗暗腹诽沈重的书信必然都是混账话,才把堂堂国之重臣、辽东经略熊大人,气成如此模样。您威海伯倒是痛快了,却要自己这个小小的总兵来面对,真是害人不浅啊。
良久,熊廷弼冷声问道:“尔为粮食而来。沈重欲从朝鲜出兵牵制奴兵,更是笑话。吾来问你,沈重何在。定边军主力何在,你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马成为难了。眼见一个不妥,熊经略就要发飙,可是定边军再战辽东的方略,乃是高度机密,死都不能说的。仔细衡量了一下熊廷弼和沈伯爷谁更可怕,谁更有前途,又摸了摸怀中天子的密旨,不由做出了选择。咬牙回道:“末将不知!”
熊廷弼嘿嘿笑道:“尔乃沈重麾下第一大将,却不知军略,更不知主帅和主力下落,尔当老夫糊涂可欺么?”
马成感受着熊廷弼的层层威压,浑身战栗,恨不得立即出卖威海伯爷。可当想起威海伯爷那云淡风轻的浅笑,以及变化多端、匪夷所思的惩罚手段,立即忠义千古。
无奈之下,沉思片刻,忽然茅塞顿开。灵机一动道:“我家伯爷有言,经略大人知兵事,善谋略。故不许末将明说,只请大人猜上一猜。”
熊廷弼忽然火气全消,不由敲击着桌子低头沉吟,半晌功夫忽然眉头一展,起身喝道:“辽阳!可是辽阳!”
瞧着马成仍然一动不动,熊廷弼忽然骇然道:“可是天子之意,可是朝堂威逼,沈东海危矣!”
马成暗暗摇头冷笑道:“看来熊大人也不过如此,和不长脑子的奴酋一个水平。我家伯爷都说了此乃阳谋,看出来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还不是看不透咱定边军的底细。”
熊廷弼紧紧盯着马成,看到马成嘴角微微抖动。似在强压着冷笑,忽然若有所悟,仰天大笑道:“难怪!好一个沈东海啊,不枉了老夫当初放任,让你糟蹋了辽阳!哈哈,吾无忧矣。”
马成浑身一震,叹气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熊廷弼,看得熊廷弼更是肯定,不由又是哈哈大笑。
怒气全无得熊大人,温和地吩咐马成起身,然后冲马成笑道:“此必是定边军最高机密,老夫索性就不问了。你既为粮草而来,老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们去胡闹。只是老夫身为辽东经略,凡辽东军队皆是老夫麾下,尔等既然入辽,亦当受老夫指挥。”
瞧着马成讷讷不答,熊廷弼忽然不怀好意地笑道:“马成,你如今还是镇江总兵吧,难道就没有封侯拜将之志?沈东海自己当了威海伯,却不顾尔等功名前程,枉为名帅也。定边军乃是强军,川浙军亦是英豪,怎么样,两军合兵八千豪勇,随我与建奴决战广宁,杀出个功名富贵如何?”
迎着熊廷弼满怀期待的目光,马成为难了半天,终于咬牙说道:“定边军乃天子亲军,不受经略大人军令,末将只知伯爷军令,不敢见异思迁。而且末将皇命在身,更不敢不遵天子。”
熊廷弼拍案怒道:“身为总兵大将,天子隆恩在上,百姓罹难在即,辽东危在旦夕,岂可坐视不理,仅用一句不敢就能搪塞?”
马成战战兢兢答道:“末将北上之前,伯爷怕末将为难,曾经交代末将,若是经略大人以大义相逼,就让末将问问您,敢不敢无视朝廷法度,硬夺了王巡抚的兵权,敢不敢当即下令,尽撤辽西辎重百姓入关。若是经略大人敢为天下先,就许末将一死追随,忠心服从。若是经略大人不敢,却肯转身就走,回师退守山海关,亦许末将相从,协助南下守御。”
熊廷弼怒道:“沈东海岂有此理,他安得是什么心?”
韩出命上前躬身对熊廷弼叹道:“启禀经略大人,威海伯透彻万里啊。广宁大军分散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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