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军发挥了创造力,他们向地下挖出了一个浩大的堡垒,那一夜,辽阳军终于能眠。
我们不去想明天,我们没有精力去想明天,我们只知道,我们活着,就要战斗,我战斗着,辽阳就不会屈服。”
太和殿,万历皇帝难得露面了,召集太子、皇太孙、内阁及诸位大臣、科道御史,于太和殿论辽东战事。
方从哲为首的内阁,皆是沉默不语,唯有兵部尚书杨应聘为天子分析着辽东局势。
杨应聘说道:“万岁,沈阳为辽东政治指挥中心,而辽阳为辽东第一重镇。一为辽西关键,一为辽东关键,即是抵御建奴最重要的壁垒,也是攻击赫图阿拉的两把利刃。辽阳若失,则沈阳动摇,辽东不保,辽西也是难以独存,因此,辽阳之战不容有失。辽东经略熊大人已经兵出抚顺,骑兵已至铁岭,希望能动摇建奴攻击辽阳决心。可辽东皆是新兵,从九边和山东直隶抽调之兵,尚在整合训练,不堪野战,救援辽阳恐怕力不从心,要全靠辽阳军自己了。总之,辽阳若胜,则辽东全局稳定,辽阳若失,则辽东大局必然崩坏。兵部的意思,是催促山海关的援兵,尤其是四川土司秦良玉部,立即赶赴辽阳救援。”
刘一燝听了向万历躬身说道:“内阁收到许多御史弹劾辽东监军沈重的奏疏,皆言沈重无能,畏死怕战,沈阳危及,不救沈阳,反而轻率入建州,杀其百姓,毁其水木,致使建奴大怒,攻击辽阳,造成辽阳局势大坏,请天子降罪处罚。”
万历闭目养神,闻言瞅着方从哲说道:“首辅之意呢?”
方从哲躬身说道:“沈监军虽是年少孟浪,其报国杀敌的勇气也是值得赞赏。再说,沈监军乃辽东监军,非是辽东文武,功罪不在内阁。”
杨元亚见方从哲和稀泥装好人,竟是答得圆滑无痕,便气道:“启禀万岁,沈重入辽东,不去沈阳坐镇行监军之职,反而在山海关抢掠周巡抚为沈阳准备的辎重,裹挟乱军入辽阳惹是生非,此乃天子所任非人也,请天子详查。”
左光斗上前怒道:“即至辽阳,不思守城,不救沈阳,却入建州滋事。即入建州,不趁机攻取赫图阿拉,却杀建州百姓妇孺,毁其水源村落,焚烧山林,断建州百姓活路。方致辽阳危在旦夕,坏了辽东大局,伤陛下之圣明,不合圣人仁心。此乃小人欲求富贵而贪功冒进,也是陛下放纵之过。请天子解其职,责其过,辽阳之事当由辽东经略处置,方是正理。”
朱由校笑道:“沈重不入建州,沈阳建奴如何肯退,这不救沈阳之说从何而来,请诸位大人教我。”
杨应聘说道:“启禀皇太孙,这一心杀敌也要看情势。当年北宋联金灭辽,何尝不是一心杀敌,恢复燕云,可却引来了更加凶狠的女真,造成北宋靖康之耻,只得划江而治挣扎求存。”
朱由校疑惑道:“依杨大人的意思,是我辽东大军,不可进攻,只可防守,才是当前用兵之道。”
左光斗道:“攻守当合辽东大局,非是一人可随意而为。朝廷惯例,监军为天子耳目,不可行指挥之职,此乃辽东文武之责也。”
朱由校说道:“可是辽阳文武跑光了啊,难不成还不许别人去守?”
王大用说道:“弃城而逃可罪之。监军可上奏天子论其罪,却不可坏了朝廷法度。再说,那沈重既已趁机攻入建州,因何不攻取赫图阿拉,断建奴根本,却因怯懦畏战而丧失战机,此当治罪!”
朱由校点头道:“就是说,甭管丢多少城池,不是职责在身,都应以朝廷法度为大,可以坐视不理。一千来人跑进人家老巢,不应该破坏建奴家园,而应找强大的敌军送死。你且让我好好想想,当如何理解大人的智慧。”
左光斗还要再说,万历摇手打断,对刘一燝说道:“次辅的意见呢?”
刘一燝听天子垂问,便说道:“沈监军有罪无罪,不在此时,如今建奴十万大军,围攻辽阳,就是降罪也无从办理。”
万历听着刘一燝说得客观,冷笑问道:“然后呢?”
刘一燝说得:“沈重乱职守,不救沈阳,入建州却丧失战机,引发辽阳困局危及辽东大势,日后当降罪处罚。当前重点是,三万疲弱之师,万万难保辽阳,请天子做好辽东局势大坏的准备,当降旨熊廷弼设法补救。”
朱由校还要再说,万历挥手制止,心情极好,一反往日的不耐,任由群臣咆哮。
“万岁,山海关的辎重乃是稳定辽东的根本,岂可擅自占为己有,此必有贪渎之事。”
“万岁,倘若监军可领军上阵,致内阁、六部和辽东文武于何地,此乃朝纲混乱,若不制止,日后必然动摇朝廷威信。”
“万岁,擅自收编军卒,坐视沈阳危急而不救,此乃奸佞!”
“万岁,空入建州而不战,坐失一举平定辽东的时机,此乃因一人而坏国事也!”
“万岁,激怒敌人而不能守,此乃轻率孟浪,视国事为儿戏也!”
……
……
万历心情极好,第一次觉得和群臣议论国事竟是如此愉悦,得意地、焦急着、眼巴巴瞅着大殿之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就在朝臣口水飞溅,吐沫横飞的时候,孙隆暗地飞报天子后,又公开派人千里加急的奏疏,被一层层传递呼喊着,向太和殿而来。
“八百里急报,辽阳大捷!”
“八百里急报,辽阳大捷!奴酋十万大军,仓皇北退,辽阳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