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墨清微微垂眼。
或许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小师父。”欢颜轻唤一声,硬生生将他的思绪扯回来。
在即墨清的眼里,此时的女子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被主人训斥过后却仍想亲近的宠物一般:“小师父,我还要一个问题。刚刚回来皇城那一夜,我,我来侯府找你……其实我也觉得那可能是个梦,但还是想问一问,我,你……”
即墨清心底一紧,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什么?”
见他这般模样,欢颜心一横:“你是不是吻了我?”
“吻你?”即墨清明显的一顿,不一会儿又恢复清淡模样,“那天晚上,你喝醉了。”说着,他瞥一眼呆愣愣的欢颜,“所以,出现幻觉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没有想过接受她,相反的,他想了许多,关于她,关于他们。可很多事情,不是多想就好的,尤其是感情这种注定无法纯粹,要被外物左右的东西。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求妥当,正因如此,才会瞻前顾后,可哪有什么万全的准备?最妥当最不易出错的,就是不做。
可面对珍爱至重的东西,很多人都会不舍得,是啊,怎么能因害怕牵连就不做呢?可即墨清不会,他舍得,并且一旦决定要舍,就会割裂得彻底。
是以,在许多年以后,他被人冠上薄情冷血这样的形容词。真是半点也没有错。
欢颜的眸底一点点黯淡下来,如同能量已然燃烧殆尽的星子,眼底含着期待的光慢慢沉寂成一片灰暗,再不能流转闪烁出辉华来。
“原是这样,我知道了。”欢颜牵牵嘴角,“小师父,我好像老是为了梦这种东西来打扰你,想想也挺不好意思的……”
“无妨,既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便先走了。”
“小师父。”欢颜急急唤住他,即墨清于是停住脚步,“何事?”
顿了顿,欢颜终是欲言又止,良久,声音轻轻:“没什么,再会。”
再会。
即墨清闻言,稍稍颔首,转身便离去。
而欢颜在后边看着他走远,心下有些茫茫然的感觉。
从前的她,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要说出来,就要去缠,没有半点小心翼翼和羞怯,所有感情都来得纯粹简单,直接得像团子一般。
团子是林家堡里曾养过的一只小狗,毛茸茸的一团,高兴了就摇尾巴舔你,不开心就耸着耳朵趴得远远的,只偶尔扫两下尾巴,其余时间动也不动。
是什么时候,学会了隐藏,学会了压抑呢?
欢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朱心却清楚。因为,她便是因了这份改变,因了这样渐渐复杂的心性,才生出更深的精神力,才使得自己的意识更加强大,乃至于囚禁住了她。
那是……在遇见他之后。
所以,谁说无形的东西都是虚空?那是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强大到不需借助其它。
望一眼身边人,楚翊摇头,又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想着,放下手中纱布,他瞟了一眼女子手上才包扎好却又渗出血来的伤口,叹一口气……现在想想,还挺怀念林家堡里那个被桌子磕一下都捂着膝盖叫唤半天的咋呼丫头。
哪像现在,死气沉沉的,真要比起来怕是朱心都比她有生气些。
不就喜欢一个人,至于么?想逗逗她让她削苹果也能被刀拉了口子,出血也没反应,虽然若不是他想逗她也不会让她流那么多血,但以她这个样子,要不是他,怕她也发现不了,那血现在还在流没止住吧?以为自己真成了仙了流血也没事?不就一个男人吗,出息……
楚翊这样想着,思绪越来越乱,于是皱着眉瞥她一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喂……”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但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却忽然顿了一顿,那些话生生在喉咙里打了个转:“要不要出去走走?或许出去走走会好受些,这样整天憋着憋着,没事都会憋出病来。”
欢颜强带出一个笑:“不用了,我真没事。”
“什么没事,走走走,你再缩在角落里都要发霉了。”
讲着,楚翊一脸不耐烦拉了欢颜就往外走。虽然是这样的表情,但他却很小心避过了女子手上的伤口,只是此时的欢颜满脸恍惚,并没有发现。
本是想扯她出去走走让她放松放松,但长街之上发生的那件事,让他在多年以后依然很后悔。若能早些知道或能回到过去,楚翊想,他定不会在那一日带她出去,而是该把她关在屋子里,关得死死的,避过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刻。
这样,或许也不会有之后的种种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