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走出卫枫院落的同时,举元君府后府……
“小姐,君上门下食客娄山狃几人近日一直在打探那卫枫的来历,均无所获。”一名姿色殊丽的女子一边为香炉添香一边说道。
被其称为小姐的女子,横卧在一方木榻上,手臂轻支螓首,眉心点着朱红的五角樱花形印记,秀发梳成一朵美人髻,身着着轻薄的春衫,在袅袅香烟笼络的木榻薄幔后,杏眼半迷,姿态说不出的雍容华贵,确实是颠倒众生的姿容。
再看这房屋里的陈设,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美。处处都说明了此间主人非凡高贵的身份。这里便是举元君府上明珠夫人的居寝之所,榻上之人自然就是明珠夫人程樱姿。
“鸡鸣狗盗之辈,除了逢迎拍马,能济什么事,举元君门下尽是此等党徒。”程樱姿慵懒道,说话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姐,自那卫小公子入城以来,好几方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丘山大师有意透露出来的口风说,他只是卫代玥公主流亡途中收留的遗孤,你觉得我们有必要这样重视他么?”程樱姿侍女道。
“青柔啊,你跟随我多少年了?”程樱姿没有回答侍女青柔的问题,转而问道。
“马上满十六年了。”青柔笑道。
“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还记得你刚到我身边时还是个刚刚懂事的孩子,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程樱姿感慨道,语气说不出的落寞。
青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不知道主人被勾动起了怎样的情绪,竟然悲秋伤春起来。
“你还记得姜家二公子么?”程樱姿又问道。
“你说的是姜宗的胞弟姜白么?记得倒是记得,不过印象很模糊了,那时我还小。”青柔道。
“昭明之星,出云之白,当年姜宗门下的两位剑道天才可是声震七国的存在啊,如今沐辰庚归国,姜白归隐,偌大的尹国,于剑道一途,还是只有姜宗一人苦苦支撑,怎不令人唏嘘!”程樱姿叹道。
“小姐不必感伤,辰国与我们是世代的兄弟之邦,沐宗又是姜宗的首席弟子,尹国的剑宗传承绝不至断代的。只是那姜白,抛却家国不要,小姐不必再以他为念。”青柔劝慰道。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宗师乃是镇国之器,岂能随意置之不理。这里终归是他的家,他迟早一天得落叶归根。”程樱姿道。
青柔听主人称她作小丫头,不免感到好笑,自己分明已经二十二岁有余,其她女子在这样的年纪早已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只是自己立志追随小姐,没有急于婚嫁而已。
“小姐,我其实还记得,当年你与姜二公子是有婚约的吧?后来姜二公子出走,你才接受族中长辈安排嫁于举元君。你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姜二公子,他真的很好么?”青柔好奇问道。她自幼追随在程樱姿身边,名为主仆,实则早已情同姐妹,是以敢于这样打听。
青柔一直觉得,主人对待下人有时实在优厚的过分,当年随主人一同陪嫁过来的八个姐妹,主人从来不要求她们给人侍寝,更别说拿她们随意送人,后来更是一一给她们脱了奴籍放她们自由,到现在就只有自己还留在小姐身边。
可仅凭小姐优待这些身边下人就断定小姐是个善良的人,恐怕别人也不会同意,曾经有一个举元君姬妾依仗举元君宠爱几次在背后口无遮拦辱及小姐,小姐事后直接亲自仗剑斩杀了她,当时整个君府为之震慑,自己也吓得够呛,现在回忆起那满地的鲜血都不禁直出冷汗。自己对小姐当时杀了那名字唤作姳姬的女子后对后府众人所说的话一直记忆犹新,她说“我既是举元君正室,就是这后府的主人,你们不过是我的奴婢,胆敢以下犯上,姳姬就是你们的下场!”,言罢小姐直接掷剑而去,在小姐没发话前众人连姳姬尸身都不敢收拾,直到举元君回来才命人收罗了姳姬尸身,事后却什么都没说。
小姐这些年过得并不痛快,嫁给举元君是家族安排,小姐对举元君并不上心,只是豪阀大族通婚本就不由当事人决定,程氏一门的利益决定了小姐的婚姻归宿,小姐对此也不抗拒,小姐对于程氏一门其实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至于举元君对小姐的态度,据自己所看到的,其实是充满爱意的,只是小姐那副不冷不热的姿态,不免叫人寒心,举元君尝试做过很多,甚至那姳姬,未必就不是举元君的试探之举,不过怪只怪小姐太聪明了,举元君所做的一切根本没一件能瞒过她的眼睛,对于举元君的这些动作,小姐只一句“无聊之人的无聊之举”就为其盖棺定论。
小姐自幼便有慧名,诗词文章作得极好,但她并不好此道,她真正喜好的是经略策论,她于此间下得功夫也深,甚至可以驳得当朝太宰哑口无言,尹昭王对小姐的评价是“女子如龙”,明言小姐若是男儿身,则足可经略尹国。可越是聪慧的人,便越难欺骗自己,哀痛与执念也就越是持久,小姐这么多年无法接受举元君,甚至连子嗣都没有诞下一个就是源于此,她虽然出于现实的需要嫁给了举元君,但心中真正想的念的,恐怕一直都是那姜二公子。
青柔定定看着程樱姿,满脸期盼,她对于这个能让小姐这样人物念念不忘的男子委实充满好奇。
程樱姿坐了起来,撩开木榻帷幔的一边对青柔勾勾手指,微笑道:“你过来。”
青柔对小姐的这副神态颇有些畏惧,一般而言,小姐这样八成是要作弄她的,不过难得小姐开心,她便战战兢兢地坐到了木榻边。
果不其然,青柔刚刚坐定,程樱姿屈指就在她脑门儿弹了一记。
“小小丫头,好奇心倒重,我的陈年旧事你就这么想知道么?”程樱姿佯怒道。
她这样子瞒不过青柔,毕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青柔看得出来,自己主动谈及姜二公子,小姐其实是十分欢欣的,说小姐是守着这些回忆度过了这些年也不为过,这可能是小姐为程氏族人尽到义务后自己所剩的仅有的东西,小姐对自己说过,豪门大阀拥有的东西看似繁多,可为了维持自身生存延续,一切都是可交易的筹码,普通人家破还可以流亡,豪门家破却只有举族皆亡的下场,任何人都会从其倒下的尸体上敲骨吸髓,在这样的情况下,谈论感情只是可笑之举。可小姐虽然这样说,她自己难道真是无情之人么,青柔自觉不是,不然也不会记挂一个人这么多年,而且青柔自己知道,自己在小姐心中其实位置也极为重要,当年她遣散了那些侍女,唯有自己自小依赖她,无论如何不舍离她而去,她那时可是抱着自己哭泣了很久,自己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小姐,后来小姐夜间甚至经常会来看看自己,为自己掖好被角。
“真的想听?”程樱姿看着揉着额头的青柔俏皮道。
青柔立刻点头,再也顾不得照料自己额头。
“我们自小相识,那时他是个榆木脑袋,除了练剑其他方面都笨得可以,因此交往中我常常欺骗他,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凡是我想要他做的事,只要花言巧语一番总能达到目的……”程樱姿娓娓道来……
转眼过去了一个多个时辰……
“后来他走了,我觉得他是对这个世道也包括我是彻底失望了,只着人给他兄长带回一条信息说要与我退婚,之后就杳无音信,再之后你应该就记事了,这些年虽然我一直多方打探,始终也没能得到他的下落,据我估计他肯定是流落到了西州的十万大山里了。”说到这里,程樱姿已是泪流满面,“当时退婚他都不跟我说一声,只让姜宗代为转达,哪怕是当面告诉我也好啊,只要见面我总能叫他回心转意。这么多年跟化外蛮族厮混在一起都不回来看一眼,他竟连悔过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青柔有些无言以对,榻边的茶水有些凉了,青柔起身去掺茶。
“小姐,我觉得吧,姜二公子早就原谅你了,虽然最后那件事你确实很过分,你若那样待我,我的难过怕要比死掉更甚,但姜二公子是心胸宽广之人,至于他为什么不回来,肯定是已经在外成家立室,无暇顾及这里而已。”青柔倒好茶水劝慰程樱姿道。
“我现在就你一个可亲近的人,怎么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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