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在往日还未抽烟,不知你怎么变迁。
似等了一百年,忽已明白,即使再见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见。
——陈奕迅《不如不见》
vol.1
汪水茉呆呆地放下电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打电话约她出去,虽然语气冷如碎玉,但她内心深处还是不争气地隐隐生出一种期盼。
那么多年了,她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约她出去的时候,两人沿着街道走着。那段路本来是极长的,但是那天她却觉得太短了。然而一转眼,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中间隔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回想,仿佛一生的幸福都在那时被透支了。
以前的她,圆圆的脸蛋带着圆圆的眼。他却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审美观,喜欢她肉肉的,喜欢叫她小猪。其实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丁半点像头小猪,那么喜欢睡觉又是个超级吃货。最讨厌的是她每次一嚷嚷着减肥,他就会买大包小包诱人的零食来诱惑她。
在找衣服的过程中,汪水茉的嘴角不知不觉溢出淡淡的笑。她现在瘦下来,穿什么都是空荡荡的。左挑右挑,最终选了一条白色裙子。
到了约好的地点,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已经候在门口了,听她报了姓名,客气有礼地说道:“汪小姐,这边请!”汪水茉握着皮包的手紧了紧。
经理在两道英式浮雕门的门口停了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道:“言先生,汪小姐来了。”
里头响起了他的声音,轻淡而疏远:“请她进来!”当值经理随即恭敬地替她拉开了门。
随着门的开启,汪水茉的双脚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无法移动。里面是个很富丽精致的房间,他远远地站在窗口,那么遥不可及。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来了,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回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那年她提着包出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他一眼。当年的他亦是如此,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挽留,任她离去。他的背影成了两人之间的最后结局,其后便只是一片空白,以至于在她后来的回忆中,他的背影仿佛是被时间定格了一样,总是会出现。不同的是,以前的他总是穿T恤,任她放肆地扯着、拉着、咬着,甚至可以在哭的时候把眼泪、鼻涕都往上擦。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已经是成功人士,西装革履,精明能干。而她,只能远远地观望他,就如同其他人一样,远远地,仰望着。
两人无声无息地沉默着,一如这空间里无声无息的空气。他既然叫她来,想必是有话要说的。只是这样的静谧,令汪水茉不由自主地想起分手那天,也是这样的,安静得让人不安。
良久之后,言柏尧方缓缓地转过身来。他指了指旁边的欧式沙发:“请坐!”客气却有距离,这是世家子弟的待客之道。
汪水茉没有动,她开口相询:“请问言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言柏尧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他发现时间并没有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触目所及依旧如记忆里一般细致光嫩,他的手、他的唇依稀记得那软滑的触感。生过孩子的人竟然还是如此年轻,从外形上看不出一丝半点。或许正因为如此,于柏天才会蠢蠢欲动。
心头的那抹烦躁再次来袭,言柏尧的手暗暗地捏握成了拳头。他转过身,不想再让她干扰他的情绪。待稍稍平静,他才启口:“我今天叫你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情……”说到这里,他刻意地停顿了几秒道,“关于你父亲的贷款。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多少了解一点你父亲目前所处的状况。以他公司现在的规模和担保,根本无法向银行筹到那么大一笔资金。就算留在洛海,再继续与各个银行套交情,得到的回复还是一样的。生意人做生意,并不只是套交情这么简单的!”
汪水茉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听他把他想说的说完。既然他了解得这么详细,现在又特地把她叫来,想必他有什么特别目的,而并非是想看她对此事的反应这么简单吧?这么几年不见,他果然已经是个在商言商之人了,活脱脱的商场新贵。不错,真的很不错,她应该为他鼓掌的!
汪水茉最后抬头,与他对视:“那言先生你的意思是——”
他一动不动地审视着她,但眼神里却没有一点她当年熟悉的东西:“我可以贷款给你父亲!”
汪水茉心头一震,她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他的家族中诚集团涉猎范围极广,金融行业只是其中一种。而他更是全权负责银行金融这一块。但他不可能会帮她,也没有理由会帮她。从再次相遇到现在,他根本对她熟视无睹,冷言冷语,甚至连一句最基本的问候“你最近过得如何”也没有!他早已经把她当成陌生人了,比陌生人还陌生的人。或许他这些年有过太多女朋友了,像她这种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材没身材的,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留给他太多美好记忆的人,他还能记得她,已经是她的福气。
她亦知道他可以帮助她的。可知道是一回事情,请他帮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她没有任何资本、任何理由可以请他帮忙。也绝不会开口求他帮忙,永永远远都不会。
汪水茉淡淡道:“言先生,我从未想过求你帮忙!”如果这辈子注定他欠她的,她就要让他一辈子欠她,永远欠着她的!
言柏尧转过了身,含意不明地微笑:“就算你求我帮忙,我也未必会帮你。不过今日,我会看在我表弟的分上,帮你这一次。但有个条件——”人总是不停地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情。言柏尧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没有风度,他唯一知道的是,只有这样对她恶言恶语,他心里的愤恨方能平缓一些,才能舒坦一些。
在这几天里面,言柏尧曾经想过无数次,她如果跑来开口求他,他会怎么样?不过到最后,他都无法得出什么具体结论。他隐约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抗拒不了她的请求——就算她再对不起他,他还是无法忍心去拒绝她的。
但是她没有,她永远不会这么做的!她和他一样,有着一样的傲气与倔强!
汪水茉垂下眼帘:“什么条件?”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长而密的睫毛仿佛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在微微抖动。言柏尧心里忽地一颤,往日记忆倏然侵来。当年他帮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也是如此,睫毛如同飞舞的蝶翼,不停地颤抖。他后面本来欲说的话不知为何就堵在了喉咙口,再也无法流畅地继续说下去。
汪水茉的心底早已经一片冰冷了,他说就算她求他,他也未必帮忙。他不说,她也是知道的。但他说出了口,那话就比预期的还要百倍伤人。在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受伤的时候,依旧感觉到心如刀割的疼。
见他怔在那里一直不说话,汪水茉转身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她还是预料错了,他今日是来看她笑话的。他是让她知道他今日是如何如何成功的吗?还是让她后悔当年轻易地与他分手?
言柏尧猛地向前几步,一把拖住了她。她细弱的手臂上除了骨头,似乎什么也没有了:“不听我说完条件就离开吗?”
汪水茉不想示弱,也不能示弱,倔强地抬起头:“我对你的条件没有任何兴趣,请你放开我!”
言柏尧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空空的掌心中,在她的手碰触到门把之前,他才如梦初醒,开口道:“不要招惹我表弟!从此以后,不要跟他单独见面,更不要有任何发展。就这个条件!”门口处的汪水茉止住了脚步。
看来她心动了。言柏尧冷冷微笑,一步一步踱近了她:“这条件应该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难。没有于柏天,你可以找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就算你跟我表弟有任何发展,也不可能进我舅舅家的门。且不说我舅舅家对女方有什么高的要求,但仅身家清白这一点,你就不够格。换句话来说,就算你跟我表弟在一起,也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就此放手!答应我的条件,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好似有把尖刀插进了体内,不停地搅拌,汪水茉觉得自己五脏六腑无一不在叫嚣着疼。但她还是可以微笑。她含笑着直视他的眼:“言柏尧,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忘记了,毁我清白的人是你。”
他脸色一沉,却哑口无言。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汪水茉一直在笑:“我以为你有什么条件。你无非是怕你弟弟知道你跟我的过去。怕万一我跟他真在一起……”顿了几秒,她挑衅似的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言柏尧?我就是要跟你弟弟交往,你又能怎么样?”
他又被她挑起怒火了,就同当年一模一样。言柏尧铁青着脸,冷酷而不择手段地回击道:“这个世界上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你以为你在国外生过孩子的事情,在国内就没有人知道吗?你不会以为我们家族会大方到接手别人不要的拖油瓶吧?!我奉劝你把眼睛擦亮一点。”
汪水茉仿佛被利刃戳中,脸色瞬间如死般灰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她一连倒退了几步,一直退,一直退,直到碰到了沙发,靠着沙发背,这才有了一丝支撑。她亦微笑,声音低哑不堪,如一阵随风而过的青烟:“拖油瓶……拖油瓶……”
他与她每次吵架,总是天翻地覆的。他爱她,却总是会被她挑起怒火。她呢,永远不甘示弱,两人针锋相对,结局是两败俱伤。但这次很奇怪,她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无力反驳了。他应该得意,应该高兴,但是言柏尧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快感——他几乎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两人只是静默,连空气都似乎没有在流动。汪水茉用尽力气地去掐自己的手心,感受着那微微的刺痛,仿佛这才有一点点能力平复自己。好一会儿,她才找回了说话的力气:“好,言柏尧,我同意你的条件!”
汪水茉走出门,这一次没有再回头。她很清楚,也很明白,甚至于确定,再也没有回头的必要了。
门一点点地在言柏尧面前合上,他懊恼无比地在沙发上狠狠地捶了一拳。为什么一碰到她,他就好像回到以前似的,冲动得不由自主?他今日不是要跟她好好沟通,放下心结,好聚好散的吗?
汪水茉只觉得自己是一具僵尸,怎么走出来的,怎么拦的的士,怎么上的车,在她的记忆里完完全全都是一片空白。
司机问了几遍:“请问去哪里?”一直没有人回答。司机一回头,只见后面的乘客泪流满面,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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