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今晚气氛太好,她又表现得如此快乐,令谭深不想提任何事情,可他已把话说在了前面,此刻再反悔为时已晚,他默默看着她,似乎犹豫颇久,这才硬下心肠来,轻声问道:“你知道许攸宁和夏新良是怎么认识的吗?”
她愣了愣,反问:“夏新良不是银行贷款客户吗?”
谭深道:“夏新良不是南洲人,甚至在南洲也没有任何亲朋好友,他却突然跑到南洲来开了工厂,并从南洲银行贷出大笔贷款。那家叫作鑫旺的厂子,你已经去过了,对吧?”
阮真真点头肯定:“去过。”
“什么情形?”他又问,“还记得吗?”
她去那里蹲守过夏新良,但没能进入厂区,只在大门口往内探望了两眼,里面无声无响,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一片萧条之色。
“工厂里没有人,也没开工。我在附近打听过,好像厂子自从建成了就这情形。”阮真真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想说工厂只是个空壳?夏新良利用工厂从银行骗贷?”
不想谭深却是摇头,沉声说道:“我们今天先不说骗贷的事。”
阮真真不解,却没有再问,只等着谭深继续说下去。
谭深道:“我查了夏新良的背景,他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开始混社会,打过很多工,也去过很多地方,三年前来到南洲办厂。”
“一个毫无背景的打工者,跑到南洲来办厂?”阮真真一下子抓到了重点,追问,“他第一桶金哪里来的?”
谭深目光烁烁,道:“很奇怪,对吗?可这并不是最奇怪的事情。据孤儿院的老人说,夏新良当初进入孤儿院时大概六七岁,但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弟弟,小他三四岁,但是这个弟弟很快就被人领养了。”
“只有弟弟被人领养了?”阮真真下意识地问。
谭深微微笑了笑:“在国内,福利院里年纪幼小的健康男童最受领养家庭欢迎,基本上留不住,很快就会被人领走。而年纪大的就不一样了,因为已经记事,领养家庭很介意这个。”
“弟弟被谁领养了?有记录吗?”阮真真又问,心中似乎有个荒谬的念头在隐隐冒头。
谭深道:“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领养手续不像现在这般健全,很多纸质资料都已经遗失,而且领养家庭一般瞒得也紧,有些甚至会在落户时故意隐瞒领养关系,所以找不到相应的记录。”
“可夏新良自己找到了弟弟,对吗?”阮真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谭深默默点了点头。
她盯着他看,声线不自觉地发紧,又问:“是许攸宁吗?”
谭深没有立刻回答,可他看向她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件事实在太过意外,令阮真真毫无准备,本能地想要否定这件事情。“有什么证据吗?”她忽地问道。
谭深神色平静得近乎淡漠,微微摇头:“没有证据。”
阮真真冷笑:“没有证据那就不是事实。”
“是不是事实,问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谭深看着阮真真,语速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笃定,“许攸宁父母今年都七十岁了吧?许攸宁三十四岁,他父母年近四十才生的他,是吗?”
阮真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如今三十多岁别说生孩子,就是结婚都不算晚,可放在三十多年前,恒州这样的小县城里,一对普通夫妻年近四十才生育头胎就有些奇怪了。再联想到许家人当初拒绝尸检解剖,死活不肯做dna鉴定,这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阮真真不知该如何反驳,想了想,才强自辩道:“许家又不光许攸宁一个,许欣宁比他小好几岁,她爹妈生她时都过了四十了,听起来更不合理,难不成也是领养来的?谁家没事会去领养两个孩子?”
谭深好脾气地笑了笑:“咱们在这里辩这个没有意义,许攸宁是不是领养的,许家父母最清楚不过了。”他说着敛了笑意,平静地看着她,把手机在茶几上推过去,轻声道,“打个电话,向许家父母问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阮真真没有拿那手机,甚至都没看一眼,只盯着谭深,忽地说道:“你并不是刚刚查到这件事。”
谭深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出来的,而最近你都待在南洲,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我,对吧?”阮真真盯着他,又问,“你什么时候去查的?”
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把近来谭深所有不在南洲的时段都挑出来考量,想着想着,脑中突然亮光一闪,不由得说道:“元旦前,你元旦前去查的,是吗?就是陆洋死亡的那天,你并不是从北陵赶过来,而是去了福利院。”
那天的事情,阮真真记得格外清晰,她独自一人跑去停车场外去蹲陆洋,他得到消息,在天黑前开车赶到了那,风尘仆仆,一身疲惫,竟累到睡了过去。如果只是从北陵开车过来,不应累到如此,显然他之前另有安排。
“对吧?我没猜错吧?”她又问。
他唇角微微抿起,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定。
她心中了然,又道:“你早就知道许攸宁和夏新良的关系非同一般,却一直对我隐瞒,谭深,我十分怀疑,你真的只是为了寻找夏新良来的吗?你的目标到底是谁?”
谭深仍是沉默不答,她就又问道:“现在又发生了什么,叫你突然来跟我说这件事?”
谭深忽地笑起来,轻声赞道:“真真,你很聪明。”
阮真真抿唇不语,只是冷眼看他。
他不以为意,想了想,这才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警方去了福利院,他们已经开始调查夏新良。”
警方调查夏新良,阮真真丝毫不觉意外,且不论其他,她自己就向警方提供了不少夏新良的线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谭深会如此紧张此事。“然后呢?”她不动声色地问。
谭深看她两眼,答道:“如此一来,夏新良这个人,恐怕很快就要彻底消失了。”
阮真真难解其意,不由得皱眉:“他也会被人灭口?”
谭深却是缓缓摇头,阮真真正诧异着,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地响起,来电显示竟是“沈南秋”。两人都有些意外,阮真真目光中透着疑惑,抬头看了谭深一眼,这才接起了电话。
“喂,阮真真?”听筒里沈南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僵硬,半句废话都没有,上来便直入正题,“想知道许攸宁的事吗?你出来,我告诉你。”
“现在?”阮真真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对面墙上的挂钟,时针已过九点,虽算不上夜深,但也绝不算早,沈南秋突然在这个时间约她出去见面,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没错,就现在。”沈南秋冷笑两声,“你不是想要给许攸宁报仇吗?不是想要找到证据吗?一个人出来,我把证据给你。”
阮真真咬了咬牙,问道:“去你家里?”
“不要来我家!”沈南秋立刻拒绝,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似乎已有些不耐烦,“自己一个人出来,不要带任何人,尤其是你身边那个男人,我讨厌他。具体在哪里见面,等你人出来了,我再告诉你。”
沈南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谭深听不到听筒里的声音,但从阮真真的应答中已是猜到了大概:“沈南秋约你现在去见面?”
阮真真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不知在想着什么,忽地从沙发上站起往门口走去,人到玄关处时才想起谭深刚才好像问了她什么,回过身来问他:“啊?你刚才说什么?”
“你不能去。”谭深说道。
阮真真已把大衣拿入手中,正准备弯腰换鞋,闻言动作一顿,抬头问道:“为什么?”
谭深面容上透出几分凝重:“现在这个时间,沈南秋突然约你出去见面,你不觉得古怪吗?”
“古怪啊。”她道。
谭深又问:“古怪你还要去?”
阮真真竟笑了笑,应道:“要去,不但去,还得一个人去,而且还不知道去哪里,得等我出去了才告诉我在哪里见面。”
谭深眉头紧皱,略略思量一下,忽地说道:“我跟你去。”
他说着去穿大衣,却见阮真真站在那里不动,微微一怔之后,不觉笑笑,又问她道:“怎么?你真要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去见沈南秋?不怕她是别有用心?比如方建设知道你那天躲藏在书桌之下,担心你听到了什么,或者从沈南秋嘴里问出了什么,故意叫她引你出去。”
“怕。”阮真真答得极为坦然。
谭深又笑:“所以?”
“你陪着我一起去。”阮真真道,“先别露面,如果看到情形不对,立刻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