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怜总会想起A,不知他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不奢求能在一起,这种念头,在时间的磨砺中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再坚持的话,恐怕只是痴心妄想了。
她明显感到,回忆里那些悲伤被快乐打败,她想要刻意地提醒自己回到现实中来,然而,好像自己就是一根筋的笨蛋,提醒并不怎么起作用。她想要它起作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没有办法压制,它总是不听话,总是听不到自己的反对。
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常常想起她。她不想被他忘记。
眼泪在风中更添几分刺骨的寒气。
她还在等待。
可是爸妈不知真相,或许知道了真相,更会催促她去相亲。
想起《霍乱时期的爱情》,兜兜转转那么几十年,他们始终相爱着,只因她有自己的家庭,出于对婚姻的忠诚与责任,她不能自私地离开医生,追随真爱。如果医生后她而去,他是否一辈子都不能得到心爱的女人?君怜怕,怕自己对现实妥协,组建了家庭,他俩的可能性就必须被硬生生断绝。她也怕自己坚持很多年,对方早已无意,和别的女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父母给她安排第一场相亲时她十万个不愿意,总推说自己还没结婚的打算,或者想等工作先稳定再考虑这事。她认为相亲就是承认自己被社会选择淘汰,像超市里促销品一样被摆放柜台,被人瞄来瞄去,暗里盘算。
父母不同意,就她这样整天画画的呆子,什么时候才能让男人碰上?万一带回穷苦的外乡人,嫁到十万八千里外、一年才能回家一趟的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他们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还是自己亲自操盘比较稳当。
就这样,君怜被强制命令到小伙子家里去喝茶。一进门,她敏感的双眼开始侦察,墙壁雪白,只有挂历,挂钟陈旧,电视机柜和沙发看上去笨重,侦察完毕,缺乏艺术气息。如果要嫁过来,改造空间很大嘛。
一对陌生人面对面坐着,彼此毫不了解,没话可说。她偷瞄几眼男孩,人看上去大概就比她高一丁点,精瘦的,皮肤白皙,明显不是自己对眼的类型。她暗自郁闷,女孩子矜持,保持沉默是可以理喻的,可你大男人半天吭不出一声来,茶水都是父母端出来,还老躲在一边,让父母来跟她聊天,不够大方!
回家的路上,媒人说这小伙子太腼腆,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妈妈便问他在做什么。媒人介绍,他常年不干活,也没出门去找事做,待在家里不知道琢磨什么事情。不过他家刚建了新房子,家里有些余钱,父母又是吃苦耐劳的人,加上他是独子,君怜若嫁过去,将来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享福不在话下。
这话到君怜耳朵里简直是讽刺,讽刺她就该生娃娃,两个年轻人啥事不干,难道一辈子都靠老人养活?她想自己再如何在职场上亦或是人生上失败,也不至于落魄到靠占啃老族的便宜过余生吧!无论小伙子是否看中她,她绝不肯再进这家门。
收拾好工具回家,她洗把脸化了个淡妆,换上干净衣服,同事们约她唱歌。她不喜欢那种喧闹的环境,可是没办法,她需要职场上走走形式维护社会关系,何况今日是即将离职的同事杨洲的告别会。
他空有一身才华,能写阳春白雪,能写豪言壮语,能写新闻稿和策划书、演讲稿。可到头来呢,他除了本职工作,还要承接一堆中层领导推给他的文字工作,没加班费不算,还被人拿去署名权。
正好有家单位招编外人员,他便报名参加并通过了考试,等候两边工作交接。当然,这只是他迈出的第一步,最终目标自然是公务员,在这个圈子里,公务员鄙视事业单位编制人员的,编内人员鄙视编外人员,编外人员鄙视劳务派遣。他要爬到鄙视链顶端,才能抬头挺胸坦荡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