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曾经最爱他的人,再也不会像十年前一样毫无保留的对待他了。这个想法让他周宏远周身笼罩着无以复加的阴郁,而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周宏远吸了吸鼻子,他突然转过身来,眼角有不自然的湿润,连睫毛也黏成了缕,“叔叔,叔叔······”
周宏远声声叫着程毓,他每叫一声,程毓的眉心便皱得更紧了,他每叫一声,程毓的心脏便被攥得更疼了。程毓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又究竟欠了周宏远什么,为什么这个人生来就是向自己讨债的?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还要为周宏远伤心难过多少次。
周宏远一步步地朝程毓走来,最后立在他面前,突然间,周宏远就不怕了,他不怕程毓嘲笑他,不怕在程毓面前抛下世俗社会的一切尊严与面子,他不怕用最低的姿态面对程毓。如果在程毓面前都要装腔作势,如果在程毓面前都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么他的一生,该是怎样的贫瘠与虚无。
周宏远弯下腰,眼神里带着悲恸,也带着虔诚,他声音不大,每个字却都砸在程毓的心上,“叔叔,我爱你啊······”
程毓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他定定地盯着周宏远看了几秒钟,紧接着,用力地抿着嘴,眉心更是挤成一团,他伸出手,用尽全力向周宏远挥去,而下一秒,一个火红的印子刻在周宏远的脸颊上。
程毓一辈子没跟人动过粗,第一次打人竟用在周宏远身上,这是曾经的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他此时正在气头上,打完方觉得不对,一串儿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他别过头去,不愿再看周宏远一眼。
程毓虽瘦消,力气却不小,更何况那一巴掌他用尽了全力,周宏远的嘴角甚至还隐隐冒着血迹。他没去管自己,反而更靠近了程毓几分,他盯着那一串儿连着一串儿的泪珠,心如刀绞。
程毓的怒火虽消了大半,却仍是郁结在心,他深吸几口气,似乎要拼尽全力才能将话说得出来,“周宏远,你这是在侮辱爱,也是在侮辱我这些年对你的照拂和情义。”
周宏远突然抓住程毓颤抖的手,他终于将多年来藏在心口的话吐露出来,“叔叔,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侄子了,对吧。”
程毓的脸色微变,他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说,“知道。”
周宏远接着说,“你也清楚我一直知道这件事情,对吧。?”
程毓蓦地怔了一下,说,“知道。”
程毓当然知道。就算周宏远当初瞒地再好,就算周宏远装得再像,可他们朝夕相处了七年,两万多个日日夜夜,纵然程毓再蠢顿大条,也不可能对周宏远的秘密一无所知。更何况,程毓又不是真的傻。
周宏远垂了垂头,“那你也知道我当初对你的感情吧。”
程毓紧缩的眉心突然舒展了一下,他的眼神中染上些许微妙,“知道。”
多年的隐忍不发,多年的有口难开,多年的龃龉与挣扎,都在这一瞬间曝光,周宏远心一横,虽下定了决心,却仍是紧张到浑身发烫,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叔叔,你当初,你当初究竟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