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毓抬起头,盯着周宏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作为长辈我曾经很爱你,我对你的爱可能比你那一双父母都要多上许多倍”。
程毓每多说一个字,周宏远的腰就弯上几分,他似乎明白程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而这漫长的停顿,仿佛是临刑前最可怖的等待。
命运的斩刀终于落下,程毓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斤,“但是,作为男人,我很确定自己不喜欢你。”
周宏远突然自虐一样的抬起头,他想看清此刻程毓的表情,是残忍无情的冷酷,还是怜悯众生的仁慈,是大仇将报的快意,还是无悲无喜的冷漠。可他却什么都看不到,程毓的眼神像汪洋一片,望不到底,看不到边。
周宏远心中一片凉意,他不禁在夏日打了两个寒颤,似乎想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却终是无能为力。他明明是最虚伪的那个,他明明是个哪怕面对最厌恶的裙带关系与害群之马都能笑颜以待的人,这一刻,却连最简单最敷衍的假笑都给不出了。面对程毓,周宏远彻底失了那颗人人称道的金刚不坏之心,而卸去一切铠甲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神魂颠倒又求之不得的可怜人。
说完,程毓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古怪,他看着周宏远的眼睛,问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
周宏远垂着头,他死死盯着程毓的灰色拖鞋,瞪大眼睛不愿让眼泪掉下来,“我,我······”
程毓喜欢什么样的人,周宏远当然清楚了。他喜欢贤惠的,能烧一手好菜,又能相夫教子;他喜欢温柔的,长着一张毫无攻击性的脸庞,最好柔若似无骨。周宏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曾经的他,像个偷窥狂一样循着电脑上的蛛丝马迹探寻程毓不为人知的癖好;曾经的他,避无可避又自寻烦恼地亲眼见证着程毓的恋情。纵使他无从探知程毓的全貌,这些他最在意的细枝末节,这些程毓未尝刻意隐瞒的私密世界,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周宏远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傻了,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自己更是这世上一顶一的蠢货,才会到现在还怀有一丝希冀。爱一个人就是这样,上一刻以为自己拥有了对抗世界的勇气与力量,而下一刻,或许只是一句话的工夫,又或许只是一个眼神的空档,那些勇气与力量便可以消失殆尽。
程毓一辈子活得光明磊落,自然做不出拿性向和爱情取笑贬低别人的事情,相反,在这件事情上,他还隐隐觉得愧疚和亏欠。s省风气保守,程毓身边未曾有过公开出柜的同志,他更无意窥探别人的**。曾经他因为周宏远的性向问题,有意在报刊和网络上了解了同性恋的问题。可饶是他对同性恋已了解颇多,程毓的心底却仍是有个声音不停的告诉自己,也许正是自己对周宏远的纵容,正是因为自己的迟钝与逃避,周宏远才会彻底走上这条不为世人理解也不为法律接受的路。早些年的程毓总希望自己能做个完美家长,拼劲全力给周宏远提供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切,无论是物质还是陪伴。可人生就是由无数个事与愿违组成,做家长,他也是头一遭,犯了许多的错,也不可能有机会弥补。想到这里,程毓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颇为好心地说,“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你会有个相爱的恋人,我也会。”
周宏远是何等精明,在迅速捕捉到程毓现在仍没有伴侣的下个瞬间,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马上恢复了大半,理智上,他清楚程毓单身至今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学术追求,同时,国内读研读博向来清贫,难以成家也实属正常。更何况,周宏远知道,就算程毓如今没有另一半,他也不会轻易接受自己。可感情上,周宏远却仍为这个发现而激动不已,他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这份绝望的爱情有了眉目似的。
周宏远复又拉住程毓的手,“叔叔,叔叔,我不求你接受我,也不求你原谅我,你能不能最后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让我弥补······”
程毓心里乱糟糟的,这段时间,重话与难听的话他已经说尽了,再多的责备他已经不愿意讲了,讲多了没意思,他也讲不出。他向来是宽以待人、严以律己,他对周宏远虽说不出原谅二字,此时却已是疲了、倦了,他做不到原谅,却也不想看到周宏远再用这样卑微的姿态苦苦哀求自己了。他早已不恨周宏远了,所求所望,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相忘于江湖而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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