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奚梅瞧阿蕊认真了,忙拿话岔开:“阿蕊乖,姐姐舍不得阿蕊的,我们快摆桌子吃年夜饭。”想了想,走到院子里,院子里明明空无一人,奚梅却道,“马先生,今朝是除夕夜。外头天寒地冻的,若是不嫌弃,就一道进来吃顿团圆饭吧。”说罢自顾自转身进了厨房。
阿蕊只觉得眼睛一花,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不过二十上下的黑衣年轻男子,阿蕊诧异地看向奚梅,奚梅也不看她,只顾着自己摆着桌子:“这位马先生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奚家酒馆做客。只不过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所以我们没有发觉他。”说着已经手脚麻利的摆好了三副碗筷,“你那些精心准备的花朵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快去拿一坛寒梅浓进来,今儿晚上多一个人,一坛子酒都不知道够不够。”
阿蕊被奚梅支使到院子里去取酒了,三宝这才开口问道:“姑娘如何得知?”
奚梅冲他一笑:“你家王爷这两日在苏州闹出的动静市井之间早已人尽皆知,我开的是酒馆,自然已经听说了许多。再说这里毕竟是我家,你身手再好,家里多了个人,我总是能感觉到的。所以我猜想,应该是他因着那样不避讳地来见过我后,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呆在奚家酒馆,他身边的人我只见过马先生你一个,他若体贴,必定只会安排你。”
三宝依然是不苟言笑:“奚姑娘真是聪慧无双。”
奚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今儿个大过年的,马先生辛苦了这么久,请坐吧。”
三宝慌忙要跪:“姑娘既已知王爷的身份了,尊卑有别,奴才不敢。”
奚梅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一把将三宝拉起:“我不知他是王爷,只知他是朱棣,我是奚梅。这里是奚家酒馆,没什么尊卑,也没有王爷和奴才。若要论贵贱,奚梅不过是市井之间的一名酿酒女子,身份还不如马先生呢。”
三宝还要再说,奚梅望了望门口,拉着他按在椅子上道:“阿蕊就快回来了,三宝,你快坐!”
三宝自幼习武,也不畏惧外面寒冷的天气,但方才姐妹俩在厨房里的嬉笑已经让他感受到除夕夜平常人家的合家之欢,而奚梅的这一句三宝让他觉得,他生平第一次有一个人真心地没有把他当成奴才。
阿蕊捧着一坛子酒进来直跺脚:“这天儿可是要冻坏人的哦。”
奚梅拍开酒坛子,灌了满满一壶酒,和阿蕊坐下,举杯开怀道:“我们过年啦!”
奚梅自幼闻着酒香长大,阿蕊自进了奚家酒馆后年年陪着奚梅酿酒,酒量也是越来越好,很快的一坛子酒便见了底。于是三宝又去拿了一坛子,桌子上已是杯盘狼藉。到底已经一坛子酒见底,三宝又没怎么喝,整坛子酒便全在姐妹二人肚子里。醉意略略有些上头,奚梅支着脑袋望着阿蕊静静地笑,阿蕊如数家珍地拉着三宝说这些菜怎么做的,又跟三宝说姐姐还喜欢吃她做的酒酿圆子,海棠糕,梅花糕、苏州卤鸭、松鼠鳜鱼、西瓜鸡、鲃肺汤、碧螺虾仁、雪花蟹斗以及这些菜是怎么做的,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阿蕊,”奚梅忽然轻轻地打断阿蕊,“过了年,你便十六了,好婆去世的那一年,我也是快十六了。一眨眼,四年去过了,姐姐快二十了。”她的语调忽然有些忧伤,“姐姐十六岁就变成大人带着你,如今你也快十六了,你也长大了。从明儿起,姐姐就教你酿酒,以后的梅花酒,都由你来酿吧!”
阿蕊低头不语,奚梅使劲地推她:“姐姐在跟你说话,你阿听见了?”
过了半天,阿蕊开口摇头道:“这是为何,梅花酒是咱们酒馆的招牌,我只怕没有姐姐的好手艺。若砸了奚家酒馆的名声可如何是好?阿蕊觉得不好!”
奚梅仿似有些生气:“你也知道说,靳家姐姐与我同岁,娃娃都抱了两个了,难不成,你真想你姐姐不嫁人就只酿酒了。姐姐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你总有一天要长大的,也该学学自己照顾自己了。”
阿蕊怔怔地红了眼圈:“姐姐这是要嫁人吗?就算是嫁人,苏州城也就这么大,怎么说得好像是再也见不着似了呢。阿蕊还小,阿蕊不依,阿蕊不长大!”
奚梅柔柔地将阿蕊抱在怀里,口中却坚持,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道:“从今儿个起,开始酿酒,不许躲懒,总不能,姐姐嫁了人还要从夫家跑回来给你酿酒不成!”
阿蕊只咬着唇死死地不肯出声,三宝看了只觉得心酸,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