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杂乱、紧挨中整齐立着的玉米秆,凉风吹得孟雁和孟华眯起了眼睛。
这年孟雁六岁,孟华未满五岁。两三年后她们才争着把掉了的牙齿抛上房檐。
丧事完毕,孟雁孟华也从姑姑家回来,一切仿佛一如往常。
但孟雁妈不再向孩子嘀咕其爷爷孟四子偏向小姑,也不抱怨其奶奶郭香花偷偷让小姑给胖胖的表哥邓众带吃的回去了,奶奶郭香花也不嘟囔孟雁妈买不需要的东西,家里好像比以往更和睦了,平静地让人觉得疏远和冷清。
有时候孟雁和妹妹在被窝的另一头正叽叽喳喳的打闹,孟雁妈自言自语地说“我走了,你们两个怎么办呢”,孟华带了想哭的嗓音说“妈,你要走吗?你去哪,我也去哪。”“我也是!”孟雁附和妹妹,她并不想走,也不知道妈妈说的“走”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舍不得妹妹,妹妹会用糖纸叠好看的小星星,还会把采的野花分给自己一半,孟雁讲鬼故事吓她时她拉着孟雁,像乖乖的小猫一样在孟雁旁边。“不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呢”妈妈说。
孟雁妈终于没有做到,她说要去打工,“妈,你别怪我不在家,孟雁、孟华都快该上学了,学费......”。最初两年郭香花总是忧心忡忡,孟雁妈也会寄钱来。再后来就听说结婚了,后来郭香花反而不愁苦了,反正孟雁妈没有消息了,一件让人担心的事发生了反比悬着可能会发生更让人轻松。
“爹死,娘不要的孩子...”郭香花望着孟雁孟华,孟四子此刻便从屋里不耐烦的走出去,看德怀爷钓鱼。
“奶奶说妈妈不会回来了。”孟华会在两人摆弄院子里的桃树叶时突然说。孟雁不觉得烦恼,如果有,大概是奶奶偶然的眼泪、妹妹的话让她觉得不畅快的情绪在蔓延。她甚至觉得爸爸的死还不如另一个记忆可怕。
那是孟雁爸死后的一年,孟雁妈已经好久没有回家。
村里有人将要结婚,村头在盖房子,孟雁和妹妹在村头垒的砖墙旁玩,她们捡树枝,捡石子,把石子抓着玩、垒成小山、在阳光下看有些透亮的还粘着小小沙粒的石头。小照却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他是妹妹孟华幼儿园的同学,他的身子圆滚滚的,白白的脸,很是调皮。他走到孟华旁边,拿着树枝,扒拉着堆在地上的石块。孟雁瞪了他一眼,骂他,“孟雁是恶狗子”小照大骂,嘴里嘟囔着和几个孩子跑远了,手里还拿着她们捡来的树枝。
大概过了两顿饭的功夫,却闻见一阵喧闹和慌乱。村子里几个男人抬着裹着大人衣服的小照,放在正是孟雁和孟华不远处的草堆上。很多人围着,孟雁看到小照的妈妈被两个男人驾着往这边走来,或者说悬着跛来,那是孟雁看到的最绝望的痛哭,女人双腿几乎立不起来,孟雁不记得听见很大的声音,但清楚记得女人的嘴张的很大。孟雁挤在人缝,看到小照的头发很脏,她几乎不敢往下看就走开了。听说小照嘴里全是水草,是和两个孩子一起在水沟里玩水被淹死的,两个男孩还慢腾腾的在村里走了一圈才找到小照的妈妈...
那段时间,孟雁白天走路也要往后看,夜里更不会出门。她感到无处可逃的恐惧感,总是想到正在和胖胖的小照争吵,而后满身泥水的他躺在地上的场景,她简直快疯了。
小照的死让孟雁感到了明确的恐惧,爸爸的死带来的是慢慢渗入生活的变化。小时候,对前者记忆很深、莫名其妙的恐惧也深,后者的影响她一直也不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