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都府大牢,死囚房「鬼门关」。
黑暗中两人并肩而坐。
一人穿肮脏白袍,一人穿崭新青衫。
皆是一样的儒雅风流。
身穿白袍的徐广陵,抬头望着自己看不到的天空,叹道:
“总而言之,多谢你裴大状元来看我。其实我还在猜,第一个来牢中探视我的,也许是榜眼赵越那家伙?你裴元吉这个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大概会顾及名声,不敢再跟我这等罪人扯上关系……”
身穿青衫的裴元吉摇头道:
“你出事之后的第二天,赵越就连夜上书想要为你求情,差点把自己都牵连进来,如今早就被他们赵家老祖宗禁足惩罚了。我来看你,是捎带上赵越那份一起的。”
徐广陵默然点点头,轻声道:“好兄弟。”
裴元吉看他一眼,眼神苦涩,摇头不语。
“说吧,状元郎,我是什么下场?”徐广陵微笑道,“杀害朝廷命官,按例当斩,如今日子算下来,刑部也该判完了案子……所以告诉我吧,我徐广陵还有几天可活?”
“几天可活不知道,”裴元吉闷闷地道,“但总之你死不了。”
徐广陵愣了愣,露出苦笑。
他自然不知道,一个月前的大汉朝堂上,向来互有龃龉的裴家、赵家、徐家,竟史无前例地统一战线,只为保下一个人!太平十三年榜上三百名进士,其中有一百二十人在长安皇城门前排队肃立,要为他们的那个探花郎谢罪求情。
——而这一切,倒不完全是因为徐广陵人望多么出众,而是因为徐广陵被关进大牢后,有一个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强撑病体从金陵赶到京城,在金銮殿前长跪不起。
老人名叫徐道勋,昔年的大汉丞相,天子的授业恩师。
老丞相这一跪,满朝文武便知道,徐广陵这下死不了了。
可尽管如此,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从来便是一条铁律。
掌兵多年的徐广陵再清楚不过。
“所以,代价是什么?”他轻松地问,“既然死不了,我总该活着受点罪吧?”
“将你逐出徐家,并且取消进士资格,终生不得为官。”裴元吉低声道,“这是你们徐老太爷亲口跟陛下谈好的条件。我大汉律例向来严格,对杀人之事更是深恶痛绝,你能活着走出死囚牢,应该感到幸运。”
徐广陵笑着点了点头。
逐出家门、不得为官,比起斩首示众,已经是相当优厚的条件。
徐广陵忍不住有些感慨:为了救自己一命,徐家未来在朝廷上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裴元吉皱眉看着徐广陵,对方脸上的灿烂笑容,让状元郎有些不满。
“所以,你就没什么感想?”裴元吉问,“丢了唾手可得的高官俸禄、丢了震动天下的才子名声、甚至丢了你们徐家的门庭荫蔽,如今你徐广陵变成一介平民百姓,就只为了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蛮夷谍子,值吗?”
徐广陵认真点了点头,道:
“值。很值。”
裴元吉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值,可我们太平十三年的三百进士,全都替你不值!”裴元吉长出一口气,摇头道,“就连金陵叶家的二小姐,那个跟你指腹为婚的大才女,在你出事后,也被家中长辈将一纸婚约撕了个干净——丢官、丢名、丢家,甚至还丢了美人,你徐广陵倒是豁达!”
叶家的二小姐?徐广陵回忆着前世的那个她,回忆着陪伴自己三十年的温柔女子。自从两人喜结连理,便携手走遍大江南北,直到女子死在蟠龙江畔帐中,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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