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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玻璃窗,书本被它照的热乎乎,软绵绵的。
书架与书架之间还不足两英尺半,这个尺寸会令多数人感觉逼仄,光线与灰尘堆积在一排排排列紧密的书本上方,几册因为顾客匆忙离开或是不负责任所以没被放回原位的十四开本子倾侧着身体,悬在半空中,就像树木伸出它的枝条,大霍普金斯在经过它们的时候会伸出一根手指把它们推回原位——撒沙.霍普金斯留在原地,他找到了一个装饰性的木头阶梯,曲着膝盖坐下,全神贯注地看起那本《玩笑》来。
在老板的记忆中,有着那么一副挺让他记忆深刻的画,画面所阐述的内容与含义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作者的姓名也已经忘的一干二净,唯一能记得的就是画中人物璀璨明亮的金发与玫瑰色的面颊,天真无邪的姿态与温和愉快的神情——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旷神怡,遐想连篇——现在这幅活生生的画儿就摆在了他的眼前,他不再关心街道上稀稀朗朗的行人,而是满脑子地思忖起坐在距离他还不足五英尺的少年。老板也有两个儿子,但对他而言,那就是两个吵吵嚷嚷,心烦意乱的小兔崽子,自打脱离襁褓以来,他们就没让他们的老爸爸省过一天的心——简直就是两列从不停站的火车头,轰隆隆地开过来,轰隆隆地开过去——带走牛肉三明治、橙汁、牛奶、钱、车子和衣服,留下一脑门儿呛人的烟雾与灰尘。他们从不曾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光下看上一会儿书,也很少吻他们的老爸爸,或者说“谢谢。”
“如果有人把他们拍成电影,我一准会感觉实在是太假了。”老板酸溜溜地在心里说道:“哪有这种漂亮又温顺的好孩子呢?”
或许他们并不是父子,老板这样想道,但他立刻否定了自己——正因为他也是个父亲,那股子缭绕在肢体与神态间,甜蜜而又隐晦的默契劲儿他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他想的出了神,当霍普金斯医生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轻的就像只猫。”老板低声抱怨道,翻了翻书:“二十元,先生。”
霍普金斯付了钱,撒沙站起来,接过书,把它们夹在腋窝下面。
医生略微侧过视线,打量着自己的孩子,已然踏入少年时期的男孩生机勃勃,干净而又美丽,就像是一片被白番红花覆盖的青翠丘陵。
也许只有他才能看得出隐藏其间的暗流。
“别西卜怎么样了?”在等待前菜的时候,霍普金斯直截了当地问道。
撒沙顿了顿,“还不错。”
“但你始终有些不安。”霍普金斯说:“而且不怎么快活。”
“我……”男孩的脸上罕有地露出了犹疑不决的神色:“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没什么,”安东尼.霍普金斯平静地说道:“这一阶段无可避免——你是不是发现他变得有点冲动、暴躁、甚至有点愚蠢?他补课、读书、考试,打橄榄球,洗澡和吃饭,就像格兰德里其他的一百七十名男孩一样,他在改变,在修正自己,你感觉他已经变得有点不像是别西卜.比桑地?你想要阻止,想要中断这一切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因为他仍然是别西卜,这是他的选择,他的情感,他的生活,你不能强行插手进去,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而你知道友谊的基础是尊重。
你尊重他的选择,即便他的选择让你深感恐惧。
不,你所为之惊惶的不仅仅是别西卜,还有你自己……我的孩子,你在改变,你有了许多不再是属于那个‘撒沙.霍普金斯’的东西。你的生活不再纯粹的只有你我——你无法习惯,你觉得自己正在变得软弱、迟钝、不堪一击,”他隔着餐桌,怜爱地去抚摸了一下孩子的眉毛:“为什么,亲爱的?你之前也曾经因为外界的力量而不得不与我分离,你不畏惧痛苦,也从不为伤害甚至死亡担忧,你一直勇敢无畏,毫不动摇,那是什么在让你恐惧的瑟瑟发抖?
——你以为你所经历的东西会令你改头换面,终有一天,你不再是我所喜爱的那个撒沙.霍普金斯。”
(待续)
注释1:巴尔扎克所著《幻灭》其一章节就是第五种书店老板。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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