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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龙椅上探了探身子,嘴里说道:“祝卿也是一片好心,常侍因何弹劾?”
中常侍赶紧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然后从袖口慢慢抽出一卷画轴,抖抖索索地展开,一一送到众人眼前,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控诉:大伙儿都看见了吧?祝南休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众人望去,画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旁边还缀着四个大字:音容宛在。
朝堂一片哗然:“中常侍只不过是偶有微恙,祝侍郎送的字这不是咒人归西嘛!”
“依老臣看,祝侍郎恐吓之意昭然若揭啊!”
皇帝烦躁地掐了掐眉心,向祝南休递过去一个责备的眼神。
祝南休接收到了皇帝“你给朕说清楚”的信号,向前几步出列。
他身量修颀挺拔,面容清俊非凡,就算在高瓴金殿之中也格外出尘,语气亦不紧不慢:
“吾皇容禀:朝廷连续捐输三日,常侍大人皆因抱恙未能上朝,臣颇为担心大人安康,备下薄礼以期慰怀,正巧那日也是监察使大人家中令堂忌辰,臣听闻老尊堂在世时贤孝才德令人感佩,故准备了这幅丹青做忌辰之礼,是臣一时疏漏,错送到了常侍大人府上。”
监察使本来正看热闹看得高兴,没想到突然被点名,赶紧也出列:“皇上明察,先妣已经过身二十余年。”
说罢使劲白了一眼祝南休:你跟中常侍掐架,拖累我长眠地下的老子娘作甚?
中常侍并不领情,气得吹胡子瞪眼:“既然侍郎说礼物送错了,那敢问原本送与臣的是什么?”
太子洗马在旁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那想必是——‘言犹在耳’?”
“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洗马位高权重,大家非常给面子地笑过也便罢了。
皇帝正想借坡下驴,因为他实在是饿了,这当口突然底下又有叫冤的,无奈坐回去耐着性子问道:“光禄大夫,你有什么冤情啊?”
光禄大夫跪着匍匐几步,神色凄惨悱恻,一出声便泫然欲泣:“皇上!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皇帝心想:你烦不烦呐,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皇上明鉴,臣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前日臣将自己的府邸挂牌赁居,想得了赁金再捐输朝廷,为此臣准备带全家老小搬到巴杨街的私第去住,谁知……谁知当日祝南休竟将臣的私第给卖了!”
卖别人的房子确实不那么容易,不过户部侍郎可以强买强卖啊!
皇帝听完心里暗骂,朝廷要官勋捐银,你们一个个全都给朕哭穷。中常侍就装病在家躲着不出门,这才被祝南休送字敲打,你光禄大夫就更狠,为了证明自己一穷二白没钱捐输,连夜把府邸都租出去了,口口声声说租金允公,可你这租金倒是在哪儿呢?
“光禄大夫果真两袖清风,敢问大人赁出的府邸是占地180方丈的府邸、准备迁居的私第是占地900方丈的私第嘛?”——亲军指挥使史良始终保持他一贯的张嘴就让人措颜无地的风格。
这就尴尬了。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
“谁不知道史良就是祝南休的一条狗?”
“算了算了,我看良祝二人对我们就没安什么好心!”
“就说是嘛,听说那幅字也是祝南休让史良送到常侍府的呢~”
史良一脸蒙:不是该诘问光禄大夫怎么有钱置版豪华府邸吗?怎么都骂起我来了呢?
“够了!”龙椅上那位突然拍案而起,群臣随即停止喧哗。
皇帝大手一挥:“来呀!”
众人顿时心慌,完了完了,莫非皇上要下旨查我们的宅子了?都怪光禄大夫,自己一毛不拔还要拖累我们。想到此,众臣全都一个个跪地不起,乖乖听训。
皇帝纳罕:诸位卿家这是怎么了?
诸位卿家无人回话,等了半天,头顶上传来两个字:“传膳!”
大家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想起上几天朝臣捐输不积极,皇上都急病了,两天没有上朝,最后太监说皇上还绝食一天,等到捐了个七七八八才肯进膳,想想就让人担心呐!
皇帝的太监在寝殿给皇帝布菜,一边小声说:皇上真乃万民归心,今天满朝文武都磕头告求皇上保重龙体呢。
皇帝饮下一口汤,开心地连声说:是啊是啊!
下朝后,有几个官员围拢过来纷纷说:“祝侍郎啊,我上几天去筹银子了,今天就把捐输送到户部。”
“巧了,我也是,我也是……”
这些人今天早朝经过“弹劾祝南休”的所有戏码看下来,谁都知道捐输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不如早剃头早凉快,省得惹祸上身。
他连光禄大夫的宅子都敢卖,再送谁几幅“音容宛在”是什么难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