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发现,所谓养好习惯一说,只不过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过了一会儿,这位爷又悠然地说,
“福晋自己说过的,只想嫁入中等家境的人家。所以,如今只是河边小居,不正是福晋所愿吗?”
我回复说,“就是所嫁之人,太过于是人中龙凤,不够泯然于众人罢了。”
他笑了笑说,“福晋这个话说得中听。没办法,这一点上只能让福晋将就一下了。”
看把他得意的。
他的心情显得很好,便也想来哄我。
“福晋实在不必为碧海青天这点儿小事烦恼。世人给朕定的罪,朕都会勉强认了。只单不认这一条。朕常自谓天下人不好色,未有如朕者。”
我想起了这位爷自己写的,在天下人面前给他自己辩驳的那本书,《大义觉迷录》里的一段话,
“又逆书谓朕为淫色。朕在藩邸,即清心寡欲,自幼性情不好色欲。即位以后,宫人甚少。朕常自谓天下人不好色,未有如朕者。远色二字,朕实可以自信,而诸王大臣近侍等,亦共知之。今乃谤为好色,不知所好者何色?所宠者何人?在逆贼既造流言,岂无耳目,而乃信口讥评耶!”
他看着我默默思索的样子,接着又说,
“朕的话一出口,便知道又着了福晋的陷阱。还请福晋莫恼,朕所谓不好色一说,不是针对你说的。”
我不欲再听他胡说,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说,
“你要知道,朕写这番话时,还不知道你是否会愿意,再回到朕的身边来。所以对应的,只是当时的心境。如今,朕再说起这句话,确实是显得有些言不由衷了。”
我朝他笑了笑说,“万岁爷,您觉得陈诺是那样浅薄无知的女人吗?”
他摇了摇头说,“这句话一听又有陷阱。你以为朕会不假思索地跳进去?从前朕只不过是玩笑了一句,某人可能不如西子美,脖子上就差点少了一块肉。”
听他提起他与阿诺的往事,我的心中,于甜蜜中混合上了一股酸楚的感受。
石棺阴冷,不知阿诺那小小的身体,可会感到寒冷?如今,她与敦肃皇贵妃相依相伴,想来应该不会太过于寂寥吧。
我曾经问过面前的这位爷,我与阿诺面貌完全不同,他难道就没有觉得有任何膈应,没有任何心里不适的感受吗?他会思念阿诺吗?我自己,有时候对着镜子里的容颜,都会想念阿诺那纯真的娇颜,那象孩子一般的顽皮神色。
雍正爷将我的双肩握住,看着我的眼睛说,
“那陈诺觉得朕,是那样浅薄无知的男人吗?”
他玩笑地对我说,”信自己,恒难矣。福晋,您有点自信心好不好?”这位爷倒是非常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
“福晋在容貌上自然不如阿诺,但是朕如今看你,也能用得上貌若西施那句话。”
可能看我有些怏怏不乐,他又低头调笑地说。
“阿诺是小女孩,福晋却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这个么,实在是不好拿来比较。我还是喜欢福晋要多一些,负罪感也少一些。福晋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我气愤地打落这位爷的手。
他只好接着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然会有人,自己吃自己的干醋。”
过了一会儿,他又抱着我说,
“阿诺,陈诺,无论我如何叫你,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你要知道,你的目光,一直都没有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忘了吗?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看着我的样子。那是我支撑过那段日子唯一的信念。”
终于,我老老实实地俯在了他的胸前,静静地听着他心跳的声音。一如从前,还是那样的雄浑有力。
我轻轻问他,“那么,你思恋阿诺吗?你思念敦肃皇贵妃吗?”
这位爷久久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他轻轻说道,
“阿诺此刻就在朕的怀中。一刻不见,便会想念。但幸好朕可以常常见到她。贵妃已化作天边星月,如想看见,抬眼看天即可,所以也可稍解思恋之苦。”
我伸出双手,紧紧地环住了这位爷。
他回手抱紧了我。
我有点想哭。
这个时候,诺如郡主在隔壁醒来,哭着唤我,我便只好松开手,离开他的怀抱,走出卧室去看她。
我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珠。
这位爷在我身后,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还有人,竟然会嫉妒起自己的女儿。朕的身边,竟是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人。朕竟然还有些欣赏,这些人的如斯做派。”
他见我破涕为笑,朝我挥挥手让我去。
今天,是我们成婚后一个月整。于是,我写了上面的那封信问雍正爷,今晚能否回碧海山庄来吃晚饭。其实,我并不经常写这样的信。毕竟这位爷已经说过了,看到碧海山庄这几个字,他就已经感到内疚。我不想再给他造成过多的压力。
很快,他的回信就来了。
“福晋,有空多教教儿女们念书。今日不回家。禛。”
我看了信,稍微有些失望。
才成婚一月,刚刚出了蜜月的第一天,难道他就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吗?不过我想应该不是。毕竟这位爷的公务十分的繁忙,无论他自己是否愿意情况是这样。
自从我再次回到雍正爷的身边,从前的我,在阿诺身上表现出来的那些软弱和多愁善感,已经被我自己大刀阔斧地治疗过了。
我相信,拜了天地的夫妻关系,应该没那么容易去改变。所以,我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也许正如那些婚姻专家的警世良言,婚姻就好像是放风筝一般。只要我握紧了手中的线,偶尔风吹起时,他想要飞得高一些,那就飞得高一些吧,过几天我再拽他回来就是了。这样他高兴,我的手,也不会勒得太疼。不是吗。
下午,趁着诺如午睡,弘旺去宫里读书的时候,我到颖河边去散步。
这是一年的秋天。河水还是象亘古不变的岁月,宽阔缓慢,从原野上漫过去,静静向前流淌。她并不在意,水边伫立的那个女人,外形上有了什么改变。也许她见证了这其中的悲欢离合,也曾心生感概过,但又与何人说?
“是谁的心啊,孤单地留下。他还好吗,我多想爱他。拿永恒的泪凝固的一句话,也许可能蒸发。”
“是谁的爱啊,比泪水坚强,轻声呼唤,就让我融化。每一滴雨水演化成我翅膀,向着我爱的人,追吧。”
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果然不再那么地单纯无害。心里响起的这首歌,里面充满了孤单和泪水的字样。但是,我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我甚至觉得,唱起来似乎还稍微有一点欢快的感觉。
是的,此刻我是孤单一人,但我并不感到心灵的孤独。
虽然我的丈夫,此刻并不在我的一丈之内。但是我知道,我和这位爷的心,并没有原点到圆弧之间,那段半径的距离。
这一点,正如他曾对我说过,他所希望的那样。而他所希望,也正是我所希望,我永远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