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那么亲密的关系,可因为妹妹是一年级学生,刚好和三千子同班,所以山田姐妹俩常常在一块儿谈起洋子和三千子,对她们俩也不乏好感。
洋子是名冠全班的才女,而心地善良的道子在功课上近乎于全班的倒数第一,所以,总觉得洋子很难亲近。而且她有些担心,倘若过分接近洋子,或许会被人认为有阿谀奉承的嫌疑。
可一旦和洋子搭上了腔,才发现洋子一点也没有那种装腔作势的感觉,所以道于一边和她并肩走着,一边说道:
“今天有英语作文课,还有嬷嬷的会话课,我最怕了。”
“有时候一看课程表,发现那一天尽是些让人头疼的课,会觉得好讨厌呐。”
“是吗?就连洋子都那样的话,我等之辈可就是每天都如坐针毡了。”
道子爽朗地笑了,随即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啊,真想早点成为自由之身,没有考试,没有作业,终日悠闲自得。我呀,倒宁愿洗衣服和做饭呐。”
洋子不由自主地被道子那种诚恳坦率的说法吸引住了。
“说真的,要是能够快乐地学习就好了,可我们现在就像是为了应付老师的考试而用功似的,真是讨厌。”
自己不也是并非那么喜欢学习,而只是出于不愿把班级冠军的称号拱手让给别人的这种不服输的心理才拼命努力的吗?——这种念头倏然间划过了洋子的脑海,使她不寒而栗。
“这怎么行呢?我是因为惦挂着家里的事情才萌生这些自暴自弃的糟糕念头的。”
就像是要拂去心中的乌云一般,她坚定地抬起了埋着的头。
于是她看见了银色的校门。
一条花边手绢掉在了小砂石的路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是谁掉下的呢?”
洋子拣起来一看,在镶着细细花边的手绢中央,用蓝色的丝线缝缀着“克子”两个字。
洋子吃了一惊,连忙折叠了起来。
通常,一般人都只会缀上“K”呀、“S”呀之类名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可这张手绢上却完整地缀上了“克子”这个名字,这似乎也说明克子是一个毫不含糊的理智派。
“是谁的呀?”道子从洋子手中抓过手绢说道,“哎呀,是克子的呐。像她那么能干可靠的人,居然也丢三落四的。”
洋子在大厂门口比道子先换好了室内拖鞋,来到了走廊上。只见一群四年级学生正在寻找着什么。仔细一瞧,原来正好是克子她们那帮人。洋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是不是在找手绢?掉在校门口了。”
“哎呀,既然看见掉在那里,干吗不帮着拣起来呢?”克子一个箭步跨了过来。
“拣是拣起来了,只是……”
“那太谢谢你了。请给我吧。”
克子一笑也不笑地径自伸出了手来。
“什么?发现是我的手绢以后,拣起来又扔掉了,对不?你真是太过分了。”
洋子不由得面红耳赤,双唇颤抖。正在这时,道于“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
“这是克子掉的东西。”
克子为了泄愤一把夺过了手绢。
洋子头也不回径直沿着教室的台阶爬了上去。
不知为什么,今天从一大早起心中就漫延着一种莫名的落寞感,此刻因克子刻薄的举上更是无限凄凉了。
“克子为什么对我总是那么偏激和苛刻呢?就仿佛每时每刻都在伺机寻找着我的过失一样。”——洋子寻思着。她把教科书收进课桌里,在心中许下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然后她睁开眼睛,凝望着朝阳普照下的运动场。运动场上活跃着学生们天真烂漫的身影,响彻着她们爽朗快活的声音。
洋子拿着桔黄色的法语课本一个人走了出去。
一年级学生围成一个圆圈,唱着刚刚学会的外语歌曲。
洋子的心豁然开朗了。于是她寻着那歌声走去。
少女们在丝柏树的四周围成了一个圆圈。而双目紧闭着站在圆圈中央的正好是三千子。
她不时眯缝起眼睛嫣然微笑着。
终于她笑出了声来,一边和大伙儿一起唱着歌,一边兀自在中央像一根柱子似地亭亭玉立。
“哦,原来是在模仿五月花柱里的情形呐。”洋子恍然大悟道。
说起五月的花祭,在西欧各国有这样一种习俗:在繁花似锦,芳香扑鼻的嫩树下,将美丽的少女遴选为女王,并竖立起一根美丽的花柱,少女们一边唱歌,一边绕着花柱来回旋转。
在这个港口城市的外侨住宅区的国际学校里,幼小的异国孩子们每年也在校内的草坪上举行着这种故国的花祭。
一年级学生们此刻正快乐地模仿着那种花祭,在光灿灿的朝阳中……
“我的女王三千子。”
洋子在心中嗫嚅道。一年级学生把三千子选为女王,比自己成为学校的女王,更让洋子高兴。
她甚至忘记了克子那张紧绷着的面孔,心儿像少女们的歌声一般变得清澈透明了。
看见少女们围成的圆圈,“快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这句《蔷薇活着》一书中的话语又索绕在洋子的脑海。
是的,不光是从疾病中勇敢地站起来。
还应该从家庭的不幸,从伙伴们的恶作剧中勇敢地站起来。
一想到这儿,洋子不禁涌起了一种信心:纵然所有的不幸一齐降临,自己也能抵抗到底。她不由得心头一热,动情地呼唤起小小女王的名字来了:
“三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