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前的这段时间,波洛的活动很频繁。他两次和韦尔斯先生闭门密谈:还到野外作了几次长时间的散步。我对他没有把我当作他的知心人本已相当不满,再加上我丝毫也猜不透他正在搞点什么名堂,这就更使我愤慨了。
我想他也许正在雷克斯农庄搞调查;星期三傍晚我去李斯特韦思别墅看他,他不在家,于是我就穿过那边的田野走,希望能碰上他。然而,连他的影子也没有,我踌躇了一下后,就径直朝那个农庄走去。当我正在走着时,碰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庄稼人,他狡黠地朝我斜倪了一眼。
“您是大庄园的,是不?”他问。
“是的。我在找个朋友,我想他也许在这条路上散步。”
“一个小个子?说起话来老挥着手的?村子里的一个比利时佬?”
“对了,”我急忙说。“那么,他来过这儿了?”
“嘿,来过这儿,一点不错,还不止一次哩,他是您的朋友?嗳,您们这些大庄园里的先生——来得真不少啊!”他比开始更加戏谑似地斜睨着。
“怎么,大庄园里的先生常来这儿吗?”我尽量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狡黠地朝我眨眨眼睛。
“有一位常来,先生。请原谅,名字叫不出。也是一位非常大方的先生!”啊,先生,对不起,真的。”
我继续急速地走着。这么说伊夫琳-霍华德没有说错,当我想到阿弗雷特-英格里桑拿另一个女人的钱来挥豁时,我感到一阵令人厌恶的剧烈刺痛。犯罪的起因是那张动人的吉普赛女人似的脸,还是更为卑鄙的是金钱的原因?也许是有见识地两者兼有吧。
有一点上,波洛似乎使人难以理解地着了迷。他曾三番两次地对我说,他认为多卡斯一定把吵架的时间弄错了。他曾再三向她提出,她听到吵架声的时候应该是四点半,而不是四点。
但是多卡斯一口咬定,她听到吵架的时间和五点钟她送茶给女主人时,两者之间足足有一个钟点,甚至还更长一点。
审讯于星期五在村子里的村民公堂里举行。波洛和我坐在一起,我们没有被要求作证。
已经通过了预审。陪审团查验了尸体,由约翰-卡文迪什作了认明作证。
在进一步的审讯中,他叙述了那天凌晨怎么被叫醒,以及他母亲临终时的情况。
接下去听取了医务人员的证词。这时全场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都盯在那位著名的伦敦专家身上,他是当时毒物学这门学科方面最知名的权威之一。
他简要地用几句话就概述了致死的原因。去掉那些医学木语和技术细节,他的话就是说明这么一个事实:英格里桑太太的死亡是由于士的宁中毒的结果。从其服量鉴定判断,她的士的宁服量不少于四分之三喱①,但也有可能为一喱或稍多一点——
①英美最小的重量单位,1喱等于64.8毫克。
“她是否有误服的可能呢?”验尸官问道。
“我认为这非常不可能。士的宁并不象有的毒药那样,可供作家用。它的出售是受到限制的。”
“在你的检查过程中,是不是有什么使你判定毒药是怎样服下的?”
“没有。”
“我想,你是在威尔金斯医生之前到达斯泰尔斯的吧?”
“是这样。汽车在庄园大门外遇见我,于是我就尽快地赶到了那儿。”
“你能确切地给我们讲一讲那以后的情况吗?”
“我走进英格里桑太太的房间。当时她正处于典型的强直性痉挛中。她对着我,气喘喘地说:‘阿弗雷德——阿弗雷德——’”
“士的宁是不是有可能下在她丈夫端给她的那杯饭后咖啡里?”
“有可能,但是士的宁是一种毒效极快的药物。服后一、两小时,症状即会出现。当然,在一定情况下它会有所延缓,然而在本案中并不存在其中的任何一种特殊情况。我敢断言,英格里桑太太是在晚饭后大约八点钟喝的咖啡,而症状是出现在第二天凌晨,从表面上来判断,这表明毒药应该是在第一天晚上很晚才服下的。”
“英格里桑太太有半夜里喝一杯可可的习惯。士的宁有可能下在这里面吗?”
“不可能。我亲自对平底锅里的残留可可作过采样分析,里面没含士的宁。”
我听到波洛在我旁边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了解到什么了?”我低声问道。
“听。”
“我得说,”——医生继续说——“我对任何另外一个结果都会感到相当地惊诧。”
“为什么?”
“简而言之,因为士的宁有一种特别的苦味。其一比七万的溶液也能觉出,它只能用某种有味道的物质掩盖起来。要做到这一点,可可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有个陪审团成员想弄清楚是否咖啡也有同样的缺点。
“不,咖啡本身有一种苦味,这有可能可以用来掩盖士的宁的味道。”
“这么说,你认为毒药下在咖啡里的可能比较大,但是由于某种不明的原因,它的作用延缓了。”
“是的,可是,杯子已打得粉碎,不可能对其内容物进行采样分析。”
鲍斯坦医生的证词到此结束。对他的证词威尔金斯医生在各方面部作了证实。在讲到自杀的可能性时,他作了完全的否定。他说,死者虽然患有心力衰弱,但完全享有健康人的乐趣,而且她性格开朗,神志正常。她是个最不至于会自杀的那种人。
接下去传讯劳伦斯-卡文迪什。他的证词毫无价值,纯粹是他哥哥的证词的翻版。就在他将要走下来时,他踌躇了一下,相当含糊地说:
“要是可以的话,我想提个看法行吗?”
他不以为然地朝验尸官瞥了一眼,对方迅速回答说:
“当然可以,卡文迪什先生,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弄清这件事情的真相,欢迎提出能导致进一步阐明问题的任何意见。”
“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劳伦斯解释说。“当然,有可能是非常错误的,可是我仍然觉得似乎我母亲的死可能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你怎么来证明这一点呢,卡文迪什先生?”
“我母亲在临死时,以及在这之前一段时间,一直服用一种含士的宁的补药。”
“啊!”验尸官说道。
验尸陪审团的成员都感兴趣地朝他看着。
“我相信,”劳伦斯继续说,“原因是由于一段时间来她服用的药中毒药成份的积累,从而终于引起了死亡。而且,她会不会有可能误服了过量的补药呢?”
“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死者在死前一直服用士的宁的事。我们非常感谢你,卡文迪什先生。”
威尔金斯医生再次受到了传讯,他把劳伦斯的想法嘲笑了一番。
“劳伦斯先生的说法根本不可能,任何一个医生都会象我这样说的。土的宁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累积性的毒品,可是它决不可能因此而导致突然死亡。它一定会有一个长时期的慢性中毒症状,而那立刻就会引起我的注意。我认为这整个说法都是荒谬可笑的。”
“那么第二个意见呢?英格里桑太太会不会出于疏忽服用过量的补药呢?”
“三倍,甚至于四倍的剂量,也不可能导致死亡。由于英格里桑太太和塔明斯特的库特药店的那班药剂师们有交情,他总是一次能配到剂量格外多的补药,可是,从尸体解剖中发现士的宁的含量看,她得一次服下几乎整整一大瓶。”
“那未,你认为补药无论如何不会引起她的死亡,我们可以予以排除吗?”
“当然可以。这种推测本身是荒谬的。”
原先打断过他的话的那个陪审团成员提出,配药的药剂师是否有可能发生差错。
“当然,那总是有可能的,”医生回答说。
可是,接下去传来作证的多卡斯,连这一可能性也给排除掉了。最近,英格里桑太太并没有配过补药,而是恰恰相反,她在去世那天服的是最后一剂药。
这样,补药的问题最后被放弃了。于是验尸官继续进行自己的审讯。他从多卡斯处了解到她怎样被她的女主人剧烈的铃声惊醒,随后又唤醒全家人,他又转而问了那天下午吵架的情况。
多卡斯在这个问题上的证词,内容很多,波洛和我已经听过,因而我就不在这儿赘述。
接下去一个证人是玛丽-卡文迪什,她站得笔挺,说话的声音轻幽、清晰,非常镇静。在回答验尸官的问题时,她说,她的闹钟象往常一样在四点三十分时把她唤醒,当她正在穿衣服时,突然被一声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那可能是床边的桌子吧?”验尸官解释说。
“我打开自己的房门,”玛丽继续说,“听了听。过了一会,铃声剧烈地响了起来。多卡斯跑来叫醒我的丈夫,于是我们就赶往婆婆的房间,可是房门是闩住的——”
验尸宫打断了她的话。
“说实在,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就不必再麻烦你了。那以后发生的情况我们都已了解。但是,要是你能告诉我们,在这之前一大你所偶然听到的吵架情况,我们将非常感激。”
“我?”
她的语气中带有一点傲慢。她抬起一只手,理了理领子上花边的皱槽。这时,她微微偏着头。我的脑子里本能地掠过一个想法:她在故意拖时间!
“是的。”验尸官不慌不忙地继续说,“我知道,当时你正坐在闺房落地长窗外面的长凳上看书。是这样么?”
这对我来说是个新闻,我朝波洛瞟了一眼,心想,这对他同样也是新闻。
停了一会儿,只是犹豫了片刻,她就回答说:
“是的,是这样。”
“闺房的窗子是开着的,是么?”
说真的,她的脸变得有点越来越苍白,她回答说:
“是的。”
“那你不可能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吧,特别是在发起火来声音提高的时候?事实上,你坐的地方比在过道里听得更清楚。”
“有可能。”
“你能给我们说一下你碰巧听到的吵架情况吗?”
“我真的想不起听到过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听到声音吗?”
“哦,不,我听到声音了,”可是我没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她的面颊上出现了一小片颜色。“我不习惯偷听人家的私下谈话。”
验尸官仍然坚持着。
“这么说你完全想不起了?一点都想不起,卡文迪什太太?使你意识到这是私下谈话的一个零星的词、零星的短语都没有?”
她踌躇了一会,似乎在考虑,外表却仍象原先一样镇静。
“对了,我想起来了。英格里桑太太说了点什么——确切的话我已记不起了——有关夫妻之间引起反目的事。”
“啊!”验尸官满意地向后一靠,”这同多卡斯听到的完全符合。可是,请原谅,卡文迪什太太,虽然你意识到这是在作私下谈话,可你并没有离开?你仍留在原地吧?”
当她抬起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时,我看到了它们瞬息间的闪光。我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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