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找到这东西的?”我问波洛,感到很奇怪。
“在废纸篓里。你认得这笔迹?”
“是的,这是英格里桑太大的笔迹。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波洛耸了耸自己的肩膀。
“我说不出——可是这是有启发的。”
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可能是英格里桑太太神经失常了吧?她是不是由于着了魔而有了某种古怪的念头?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结果了自己的生命呢?
我正想对波洛说出这些推测,可是他的话又把我搞糊涂了。
“喂,”他说,“现在去检查那些咖啡杯吧!”
“亲爱的波洛,我们已知道可可的情况了,查那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嗨!那倒霉的可可啊!”波洛轻浮地叫了起来。
他满脸高兴地笑着,伪装绝望地把双手举向天空。我当然不应该这样想,可我认为这种举止也许是最粗俗的了。
“可是,不管怎样,”我说道,语气更加冷淡了,“尽管英格里桑太大自己又把咖啡端到楼上去,可我看你别指望能发现什么了,除非你认为有可能我们会在咖啡托盘里发现一小包士的宁!”
波洛立刻变得严肃了。
“得啦,得啦,我的朋友,”他挽住我的手臂说道,“别生气了!你就允许我对我的咖啡怀发生兴趣吧。我也一定尊重你的可可。好!这下成交了吧?”
他如此风趣幽默,逗得我不得不笑了;于是我们一起走向客厅。咖啡杯和托盘仍象我们离开时那样静静地在那儿摆着。
波洛要我扼要叙述一下前一天晚上的情况,他听得很仔细,还核实了每只杯子的位置。
“这么说,卡文迪什太太站在那茶盘旁边——斟咖啡。嗯。后来,她走到窗口你同辛西娅小姐坐的地方。对了。这儿有三只杯子。壁炉台上那怀喝了一半的,是劳伦斯-卡文迪什先生的。那末茶盘里的一只呢?”
“是约翰-卡文迪什的。我看他放在那儿的。”
“好。一、二、三、四、五——那末英格里桑先生的杯子呢?”
“他没喝咖啡。”
“那就全弄清楚了。等一等,朋友。”
他小心翼翼地从每只杯底倒出一、两滴咖啡来,把它们分别封装在试管里,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还依次地每种都尝了尝。他的面容奇怪地在变化。那儿凝聚了这样一种表情,我只能说它一半是使人迷惑,一半是令人宽慰。
“好了!”他终于说道。“明白了!我原来有一个想法——可是显然我是错了。是的,我完全错了。然而这很奇怪,不过不要紧!”
他以他那独特的架式耸了耸肩膀,消除了不知是什么一直困扰着他的疑虑。打从一开始,我本想就告诉他,他对咖啡这样念念不忘,其结果必然会使他走进死胡同,可是我忍住没有说出口。尽管波洛现在老了,当年他毕竟是一位名人。
“早饭准备好了,”约翰-卡文迪什从过道里走了进来,说道。“你乐意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波洛先生?”
波洛默然同意。我朝约翰看了看。他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常态。昨晚上今人震惊的事件曾一度使他心烦意乱,可是他的平静沉着很快就又回复到正常。他是个极为缺少想象力的人,和他的弟弟形成鲜明的对照,而他弟弟,也许是想象力太丰富了。
这天早晨,从一大早开始,约翰就一直忙碌着,发电报——第一封就发给伊夫琳-霍华德——给报纸写讣告,以及通常在办丧事时得做的那些令人感伤的事务。
“我可以问一句吗?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他说。“你的调查表明,我母亲的去世是自然死亡呢——还是——还是我们必须对最坏的情况得有所准备?”
“我认为,卡文迪什先生,”波洛严肃地说,“你最好还是别让你自己产生任何虚假的希望。你能告诉我家里其它成员的看法吗?”
“我的弟弟劳伦斯确认我们是在无事自扰。他说一切都表明这完全是由于心力衰竭。”
“他是这样看的?那倒很有意思——很有意思,”波洛轻声咕哝着。“那末卡文迪什太太呢?”
约翰的脸上掠过一片薄薄的阴云。
“我一点不知道我妻子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这一回答接着形成了短暂的僵局。还是约翰打破了这相当尴尬的沉默,他稍微有点费力他说:
“英格里桑先生已经回来了。我告诉你了吧?”
波洛低了下头。
“这情况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很尴尬的。当然,本来应该象往常那样对待他,——可是,嘿,那怎么成,坐下来和一个有可能是杀人犯一起吃饭,怎能叫人不恶心!”
波洛同情地点点头。
“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处境是很为难,卡文迪什先生。我想问一个问题。英格里桑先生昨晚没有回来,我相信是因为他忘了带大门的钥匙。是这样吧?”
“是的。”
“我想你是完全相信他忘记带大门钥匙了——可是他到底带了没有呢?”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要去看一下。我们总是把那钥匙放在门厅的抽屉里的。我去看看,现在是不是在那儿。”
波洛微笑着举起一只手。
“不,不,卡文迪什先生,现在太晚了。我确信你一定能找到它的。即使英格里桑先生真的带走过,现在他也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把它放回去了。”
“那末你认为——”
“我没有任何想法。要是今天早上,在他回来之前,恰巧有人看过,看到它是在那儿,那才是一个对他有利的有价值的论据。如此而已。”
约翰显得茫然不知所措。
“别担忧,”波洛温和地说。“我要让你放心,你没有必要让它来烦扰你。由于你是如此好客,那就让我们去吃点早饭吧。”
所有人都聚集在餐室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然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聚会,一次令人震惊的事件以后反应总是难受的,因此我认为我们大家都在忍受着痛苦,但是礼貌和良好的教养告诫说我们的举止应该完全象往常一样。可我仍然没法消除惊讶的心情,如果说这种自制确实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的话。没有人眼红泪洒,也没有人暗自悲伤,我感到我的看法没有错,看上去多卡斯是个人方面受这一惨案影响最大的一个人。
我朝阿弗雷德扫了一眼,他多少有点装成是个失去妻子的鳏夫的样子,对于这种虚伪,我感到作呕。我真想知道,他是否了解我们任怀疑他。无疑,由于我们瞒着他,他是没法知道这一事实的。他已预感到有某种可怕的潜藏着的危险吗,还是自信他的罪行不会受到惩罚?空气中这种怀疑的气氛一定会对他提出警告:他已成了一个可疑的人。
可是,是不是所有人都怀疑他呢?卡文迪什太太怎么样?我朝她注视着,她坐在餐桌的头上,庄重,镇静,莫测高深。她上身穿着件光滑的灰色外衣,腕部的白色褶边披落在纤细的双手上,看上去十分美丽动人。然而,只要她愿意,她的脸可以变得象斯芬克斯①一样神秘莫测。她沉默寡言,很少开口,还有一点奇怪的是。我觉得她那品貌的强大力量在支配着我们每一个人——
①希腊神话中狮身人面女怪。传说她常叫过路行人猜谜,猜不出者即杀害。
还有年轻的辛西娅呢?她怀疑么?我感到她看上去疲倦不堪,象是病了。她的样子显得非常消沉,忧伤。我问她是不是觉得病了,她坦率地回答说:
“是的。我的头痛极了。”
“要不要再喝杯咖啡,小姐?”波洛关心地说。“它能使你恢复精神。用来治头痛,它是独一无二的。”他急忙跳起身来,拿了她的杯子。
“不要糖,”波洛刚拿起方糖钳子,辛西娅就看着他说道。
“不要糖?战争时期戒糖,呃?”
“不,我喝咖啡从来不放糖。”
“该死!”在把斟满的杯子端回来时,波洛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说。
这话只有我听见,我好奇地朝他瞥了一眼,看到他的脸,由于抑制着的激动在抽搐,他的两眼也象猫眼似地发着绿光。想必他已听到或看到什么使他深为激动的东西了——可是那是什么呢?我一向认为自己是不算笨的,但是这次我得承认,没有一点不平常的迹象引起过我的注意。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出现了多卡斯。
“韦尔斯先生看您来了,先生,”她对约翰说。
我想起了这个名字,这就是头一天晚上英格里桑太太给他写过信的那位律师。
约翰立即站起身来。
“把他带到我的书房里丢。”然后他转向我们。“我母亲的律师,”他解释说。接着又放低了声音:“他也是验尸官——你们知道。你们也许想和我一起去一趟吧?”
我们默认了,于是就跟着他出了房间。约翰在前面大步走着,我趁此机会低声问波洛:
“要审讯么?”
波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似乎正在想什么,这一来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这是怎么啦?你没有留意我说的。”
“确实如此,我的朋友。我很担心。”
“为什么?”
“因为辛西娅小姐喝咖啡不放糖。”
“什么?你不能严肃一点吗?”
“我这是最严肃的。嗳!那儿有件事情我不明白。我的直觉是对的。”
“什么直觉?”
“这直觉使我坚持要检查那些咖啡杯,嘘!现在不谈了!”
我们跟着约翰走进他的书房,他关上了我们身后的门。
韦尔斯先生是位风趣的中年人,两眼敏锐,一张典型的律师嘴巴。约翰为我们俩作了介绍,并说明了我们一起前来的原因。
“你得知道,韦尔斯,”他补充说,“这是严格保密的。我们还是希望将会证明不需要进行任何调查。”
“是啊!是啊!”韦尔斯先生安慰说。“我想我们本该使你免受审讯的痛楚和宣扬。可是没有医生的死亡证明,这样做当然是不得已的。”
“是呀,我也这样想。”
“鲍斯坦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他是毒物学方面的权威。”
“不错,”约翰说,态度显得有点不自然。随后他又相当含糊地补充说:“我们会不会都得出庭作证——我的意思是,我们大家?”
“你们,当然——还有——嗯——英格里桑——嗯——先生。”
略微停顿了一下,律师继续安慰悦,“任何一件旁的证据都能轻而易举地证实,这仅仅是形式问题。”
“我懂了。”
约翰的脸上掠过一丝宽慰的表情。这使我感到迷惑不解,因为我没看出他所以如此的理由。
“要是你没有相反的意见,”韦尔斯先生继续说,“那我想就在星期五吧。那样就会有充裕的时间给我们研究医生的报告了。我想,是今天晚上验尸吧?”
“是的。”
“这样安排对你合适么?”
“完全合适。”
“亲爱的卡文迪什,我不需要告诉你了,听到这一最不幸的事件,我有多么悲痛。”
“在搞清这件事方面,你能给我们大力帮助吗,先生?”波洛插嘴说,我们进房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我?”
“是的。我们听说英格里桑太太昨天晚上给你写过信。今天早上你一定收到这封信了。”
“是收到了,可是信上并没有什么消息,它只是封短信,要我今天早上来看她,因为她要和我商量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没有给你暗示这可能是件什么事情吗?”
“很遗憾,没有。”
“真是遗憾。”约翰说。
“太遗憾了。”波洛认真地表示同意。
大家都沉默了。波洛出神地想了一会。最后又转头朝向律师。
“韦尔斯先生,有件事情我想请教请教你——这是说,要是这不违反你的职业规则的话。英格里桑太太去世了,谁将继承她的财产?”
律师犹豫了一下,接着回答说:
“这一情况马上就要公诸于世的,假如卡文迪什先生不反对的话——”
“一点也不,”约翰插话。
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我不应该回答你的问题。根据她的最后的注明为去年八月的遗嘱,除了一些不重要的遗物遗赠给佣人等等之外,她决定把她的全部财产都给予前房儿子约翰-卡文迪什先生。”
“那不是——卡文迪什先生,请原谅我提的问题——对另一个儿子劳伦斯-卡文迪什先生太不公平了吗?”
“不,我不这么想。按照他们父亲的遗嘱,继母去世后,在约翰继承遗产的同时,劳伦斯也能得到一大笔钱财。英格里桑太太把自己的钱都留给了她的长子,她知道他定能保住斯泰尔斯庄园。依我看来,这是个公平合理的分配。”
波洛沉思着点点头。
“我明白了。可是根据你们英国的法律,在英格里桑太太重又结婚后,这一遗嘱就作废了,我这说法不知对不对?”
韦尔斯先生点点头。
“由于我即将提出起诉,波洛先生,那规定现在完全无效了。”
“啊!”波洛说。他想了想,然后问道:“英格里桑太太本人知道这事吗?”
“我不清楚。她可能知道。
“她刚知道,”约翰出乎意外地说,“就在昨天,我们议论到结婚后遗嘱就作废的事。”
“啊!还有一个问题,韦尔斯先生,你说‘她的最后的遗嘱’。这么说来,英格里桑太太在这之前写过好几份遗嘱吗?”
“她平均一年至少写一份新遗嘱,”韦尔斯先生沉着地说。“有关遗嘱中的财产分配,她老是喜欢改变主意,一会儿要赈济一个人,一会儿又要给另一个家里人一些好处。”
“假如,”波洛提示说,“没让你知道,她已写了一份对某个人有利的新遗嘱,而这个人从任何意义上说,都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例如,我们说霍华德小姐吧,你会感到吃惊吗?”
“一点也不会。”
“啊!”波洛似乎已经提完了自己的问题。
当约翰和律师正在讨论如何查看英格里桑太太的文件问题时,我挨近波洛身边。
“你认为英格里桑太太写了一份遗嘱,把她的全部财产都给了霍华德小姐了吗?”我有点好奇地低声问道。
波洛笑了起来。
“不。”
“那你为什么要问呢?”
“嘘!”
约翰-卡文迪什已转身朝向波洛。
“你和我们一起去吗,波洛先生?我们打算去查着一下我母亲的文件。英格里桑先生非常乐意把它全部交给韦斯先生和我本人。”
“那样就使事情单纯得多。”律师咕哝着说。“当然,从法律上来说,他是有——”他没有把这句句子讲完。”
“我们得先查看一下闺房里的写字台,”约翰解释说,“然后再上楼去她卧室。她把大部份重要文件都保存在一只紫红色的公文箱里,我们得仔细查一查。”
“好的,”律师说,“很可能还有一份比在我这儿的这份更新的遗嘱。”
“有一份更新的遗嘱。”说话的是波洛。
“什么?”约翰和律师吃惊地盯着他。
“或者,更确切地说,”我的朋友沉着地继续说,“有过一份。”
“有过一份,你这是什么意思?它现在在哪儿?”
“烧了!”
“烧了?”
“是的。瞧!”他取出我们在英格里桑太太房里的壁炉里找到的烧焦的纸片,把它递给律师,并且简要地解释了是在何时、何地找到它的。
“可是也许这是份老的遗嘱呢?”
“我不这样认为。事实上,我几乎已经确定,这份遗嘱写的时间不会早于昨天下午。”
“什么?”“不可能!”两人一起冲口而出。
波洛转向约翰。
“要是你允许我把你的花匠叫来,我可以向你证实这一点。”
“哦,当然——可是我不明白——”
波洛举起了一只手。
“先照我要求你的办吧。以后你可以爱问多少问题就问多少。”
“好吧。”约翰按了按铃。
多卡斯及时地应声而到。
“多卡斯,你去告诉曼宁,叫他来一趟,到我这儿来谈一谈。”
“是,先生。”
多卡斯退了出去。
我们在一种紧张的沉默中等待着。只有波洛一个人显得十分悠闲自在,他掸掉了书橱上一只忘了擦的角落上的灰尘。
钉有平头钉的靴子踏在外面沙砾上的沉重脚步声。表明曼宁的到来。约翰询问似地看了看波洛,后者点了点头。
“进来,曼宁,”约翰说,“我要和你谈谈。”
曼宁慢慢地走了过来,犹豫地跨进落地长窗,尽可能近地贴窗站着。他两手捏着自己的帽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来回转着。他的背弯得厉害,虽然他的年岁也许不如看上去那么老。可是他的两眼炯炯有神,敏锐机灵,和他那张说话讷讷、相当谨慎的钝嘴极不相称。
“曼宁,”约翰说,“这位先生有些事要问问你,我要求你好好回答。”
“是,先生,”曼宁咕哝了一声。
波洛轻快地走向前去。曼宁的目光带着几分轻蔑朝他扫视了一下。
“昨天下午,你们在这屋子的南面栽种一畦秋海棠,是吗,曼宁?”
“是的,先生,我和威廉两个人。”
“英格里桑太太走到窗口,叫你们了,是吗?”
“是的,先生,她叫了。”
“用你自己的话确切地告诉我,在这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好的,先生,没多大事。她只是要威廉骑车到村子里去了一趟,买回一份遗嘱的格式纸,或者是象这样一类的——我不知道确切是什么——她给他写了个条子。”
“是么?”
“是的,他去了,先生。”
“后来怎么样?”
“我们就继续种秋海棠了,先生。”
“英格里桑太太没有再叫你们吗?”
“叫了,先生,她又叫了我和威廉两个人。”
“后来呢?”
“她要我们俩直接进来,在一张长长的纸的底下签了名,——在她的签名后面。”
“你们有没有看到在她的签名前面写的是什么?”
“没有,先生,那部分上面放着一小张吸墨水纸。”
“你们的名字是签在她告诉你们的地方的?”
“是的,先生,我先签,然后是威廉。”
“后来她拿这张东西怎么样了?”
“啊,这个,先生,她先把它装进一只长信封,后来把它放进摆在这张写字台上的一只紫红色箱子里了。”
“她第一次叫你们时是什么时候?”
“我想是四点来钟,先生。”
“不会更早?会不会在三点半左右?”
“不会的,我可不敢这样说,先生。更有可能是四点过一点——不会在四点之前。”
“谢谢你,曼宁,那就行了,”波洛愉快地说。
花匠朝自己的主人看了一眼,约翰点了点头,于是曼宁举起一个手指到前额,咕哝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转身走出落地长窗。
我们个个面面相觑。
“我的天哪!”约翰喃喃地说。“多离奇的巧合!”
“怎么——巧合?”
“我母亲刚好在她去世这一天立了一份遗嘱!”
韦尔斯先生清清自己的嗓子,冷冷地说:
“你就这么确信这是巧合,卡文迪什?”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你母亲昨天下午和一个人争吵得很厉害——”
“你这是什么意思?”约翰又大声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发白。
“由于那场争吵,你母亲非常突然地匆匆另立了一份新遗嘱。它的内容我们再也没法知道了。有关的条文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毫无疑问,今天早上她本来要和我商谈这个问题的——可是她没有机会了。这份遗嘱现在已经失踪,她把这一秘密带进了坟墓。卡文迪什,我怕的是这可能不是巧合啊。波洛先生,我确信你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吧,这些事实是很富有暗示的。”
“有暗示也罢,没有暗示也罢,”约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都得大大感谢波洛先生阐明了这件事。要是没有他说,我们本来都是一直不知道这份遗嘱的。我想,我是不是可以问问你,波洛先生,是什么最初使得你怀疑这一事实的?”
波洛笑着回答说:
“一只上面涂着几个字的旧信封,还有一畦新栽的秋海棠。”
我想,约翰本来还要进一步问下去的:可是就在这时候,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响亮震颤声。当它一掠而过时,我们都朝向窗口。
“伊维!”约翰叫了起来。“请原谅,韦尔斯。”他急急忙忙走出去了。
波洛询问似地朝我看了看。
“霍华德小姐,”我解释说。
“嗨,她来了我真高兴。这是个有头脑,也是好心肠的女人,哈斯丁。虽然仁慈的上帝没有赐给她一副漂亮的容貌。”
我也学约翰的样,走出房间,来到门厅里。霍华德小姐正在那儿竭力使自己从裹在头上的盘绕着的面纱中解脱出来。她的目光一落到我身上,一股内疚的悲痛突然朝我射了过来。就是这个女人她曾如此诚挚地告诫过我,可是对她的告诫,唉,我竟掉以轻心!我把它忘得多快,对它多不重视。而现在,她的话居然以如此悲惨的方式得以证实,我感到羞愧。她对阿弗雷德-英格里桑的为人了解得一清二楚。我怀疑,假如她一直留在斯泰尔斯的话,这一悲剧是不是一定会发生呢?此人会不会害怕她那警惕的目光呢?
当她用那使我记忆犹新的令人发痛的一握和我握了手后,我才宽下心来。她那和我相遇的目光非常悲哀,但并无责备之意。她一定一直在伤心地痛哭,凭着她那通红的眼圈,我可以看出,不过她原来那种粗鲁态度并未改变。
“电报一接到,我马上动身。刚下夜班。租了部汽车,拼命赶来了。”
“早上你还没吃过什么吧,伊维?”约翰问道。
“没有。”
“我知道你没吃。快去吧,早饭还没收掉,他们会给你新沏壶茶的。”他转身向我。“你照顾她一下,哈斯丁,好吗?韦尔斯在等着我呢。哦,这位是波洛先生。他正在帮我们的忙,你知道,伊维。”
霍华德小组和波洛握了握手,可是她扭头朝约翰疑惑地扫了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帮我们的忙?”
“帮我们调查。”
“没什么好调查的。他们不是已经把他关进监牢了吗?”
“把谁关进监牢?”
“谁?当然是阿弗雷德-英格里桑呀!”
“我亲爱的伊维,你说话得当心点,劳伦斯认为母亲是由于心脏病发作去世的。”
“劳伦斯是个大傻瓜!”霍华德小姐反驳说。”当然是阿弗雷德-英格里桑害死可怜的埃米莉的——我一直就告诉过你他会这么干的。”
“我亲爱的伊维,别这么大声嚷嚷的。不管我们可能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怀疑,目前还是尽量少说为好。星期五要审讯的。”
“哼,别胡说了!”霍华德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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