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沼泽之中,痛苦地挣扎却难以自拔。
今天上午,培新的妈妈从数千里地外,把电话打到了宋书记的办公室。不管怎么说,老宋叫我接电话,又是培新的妈妈打来的,我没任何理由不接。电话里,她说培新病了,现住在一家医院里,要我代她去看看;至于我和培新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等她回来再说。也不知为什么,当时我突然一听到这消息,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张嘴就问他得的是什么病,住在那家医院和几号病房……霎时间,我对他所有的怨恨,仿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只有爱和牵挂,在“狠狠地揪着”我的心。尽管他只是重感冒。放下电话,我和宋书记打了声招呼,到外边匆匆地拦了一辆“的士”,向那家医院赶去。但是,就在我远远地看到那家医院的“招牌”时,却又改变了主意,让司机掉转车头,转向了我们单身公寓。因为,只要我一想起郝丽那个放浪的女人,臆想到他们在床上那无耻下流的情景,一股无可名状的怒火,就腾地燃烧在我的胸膛……
回到宿舍,我衣服也没脱,一头倒在了床上,又用妈妈给我做的那床又大又厚的棉被,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然而,被子再厚再大,却也蒙不住闪现在我脑海的幕幕往事,压不住涌上心头的苦辣酸甜……
我大学毕业的前夕,在学校的人才招聘会上,其中有北京市的一家建筑公司,是全国闻名的大型国有企业。我怀着侥幸的心理报了名。因为北京离我老家的距离,比省城还要近一半;大学四年,无论是去上学,还是放假回老家,也都要在北京倒车。再说,谁不想成为北京人?可因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从工程造价专业要的人数又少,而且我的成绩又不是很优秀,再加上我又是一个女生,自己从心里觉得希望很渺茫。但出我意料的是,经过招聘单位负责人的面试和考察,我竟意外地被“招聘”了!为此,我的一个“舍友”很是嫉妒地说,我是占了长相的优势——负责招聘的男人是个“典型的色鬼”!当时,我嘴上虽说她胡说八道,心里却默认了她的说法。因为除了长相,论成绩我确实没她优秀,但她却没我这么幸运!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在作怪吧?
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女,在省城上了四年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到了北京工作,成了一个光荣的首都市民,真是连做梦都没想到。而在我踏上工作岗位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培新,并且很快与他双双坠入“爱河”,真可以称得上“千里因缘一线牵”。我虽不迷信命运,但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我却相信缘分!
不是吗?大学四年,包括过去高中的同学,有不少男生追求过我。他们之中,有腰缠万贯的富家子,有出身富贵的官宦子弟,有出生贫寒的人中俊杰,他们人品和学识都很不错。但是,无论他们在我面前怎么卖弄自己的高贵和富有,怎么展示他们与众不同的才华,却都没有撞开我感情的闸门,成为我心灵原野上的白马王子。因为我认为,在大学里谈恋爱,毕业后万一天各一方,美好的爱情则很可能成为悲剧的脚本。在大学的这四年里,我耳闻目睹,有不少校园里的“浪漫情侣”,他们花前月下地耍尽了风流,可还没等到大学毕业,就“爱”消“情”散,有的甚至反目成仇,相互恶语重伤,成了名副其实的“冤家”。他们精神上不仅受到了伤害,而且也严重地影响了学习。在我看来,那神秘诱人的爱情,真像天使一样美好可爱,也像魔鬼一样恐怖可怕。因此,我青春的脚步,虽不止一次向那美丽的“爱河”蹒跚走去,只是每次快要到那“爱河”的堤畔,却都畏怯地望而却步……
按“单位”的要求,我准时从老家来到了北京,到公司人力资源部报了道。办好了所有该办的手续,一切都安顿好后,先是休息了两天,接着由公司团书记和人力资源部部长带队,由一辆大客车拉着我们这几十名大学生,先是游览了几处名胜古迹后,接着参观了几项公司早已竣工的“明星”工程,算是“入厂”教育和上岗前的培训。之后,我和另外五个同学,分配到一个施工项目部实习。
那天上午,去公司人力资源部接我们的,是我们项目部的劳资员。当面包车从公司机关一出发,我无比亢奋的心情,像大海汹涌澎湃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从此,我将从这里步入社会,开始了我真正的人生之旅。对人生美好的憧憬,就像这夏日的阳光,就像路边的绿草和鲜花,是那么灿烂和美好!
二
在车上,劳资员向我们介绍了项目部的情况。他说,我们这个项目工程部,是全公司最大的项目工程部,所承建的工程,一直都是公司最重点的工程;从领导班子到技术力量,在全公司也是最硬的。眼下在施的工程,是港商投资的集商业、酒店、写字楼于一体的综合商业大厦,总建筑面积十二万平米,是公司争创“鲁班奖”的第一重点工程,其重要性不次于普通的奥运场馆。目前,工程的主体结构已快完工,处在最后冲刺阶段。为此,项目部从附近的一家旅馆包下了几个房间,生产和技术干部除了星期天外,晚上都不回家,就住在旅馆里。
听着劳资员的介绍,我们几个同学都很兴奋。能进入这样的国有大型企业,又分到这么优秀的单位来实习和锻炼,真是我们的荣幸!
一个多小时后,车开进了工地,停在了一栋两层活动房前的停车场。下了车,劳资员带着我们上了二楼。劳资员说,项目部要在二楼的会议室,给我们简单地举行个欢迎仪式。当时,我走在几个男同学的后面。我埋着头正尾随着他们向前走时,旁边一间办公室的门突然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男青年。他手拿着一卷图纸,像是要下楼去工地。因为走廊比较窄,出于礼貌,我止住了步,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这个男青年却停在了我面前,大瞪着一双星一样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我。他中等偏高的身材,白净的脸上长满了黑胡子碴,头发也是乱蓬蓬的,看上去给人几分野的感觉。
“你好!”他微蹙着一双浓浓的剑眉,礼貌地向我伸出手:“是新来的学生?”
“嗯”我把手怯生生地递给了他,避开了他锥子一样锐利的目光。他握着我的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是‘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
讨厌的无赖!我羞愤地睃了他一眼,没好地甩开他的手,匆匆地向前面的会议室走去。
项目部的会议室里,那长圆形的巨大会议桌上,已摆满了水果、瓜子、糖果和矿泉水等。我们等了好长时间,项目部的主要管理人员,才陆陆续续地进了会议室。劳资员把我们几个学生,逐一地介绍给了经理兼书记老宋后,也就完成了他的使命。让我没想到的是,刚才那个讨厌的“无赖”,竟然和老宋并肩坐在正前方的主要位置。欢迎会由老宋主持。他先是自我介绍一下,接着介绍起项目部的主要成员。他第一个向我们介绍的,就是那个讨厌的无赖:
“齐培新——”这个无赖站起身,冲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老宋指着他介绍说:“……咱们的主任工程师兼团书记!三年前,他毕业于清华大学……”
什么?清华大学毕业的?!刹那间,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我的那几个同学,也是一脸的惊诧,不约而同地相互望了望;脸上那几分大学生的优越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无比崇敬。清华大学,那是多少中学生梦幻中的天堂!可看着眼前的这个“清华学子”,他的浑身上下,哪儿有一点儿清华的“神气”要说他是个民工,绝对没人怀疑!老宋介绍完项目部的成员后,要求我们说:
“你们出了大学校门,刚刚踏上工作岗位,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学习怎么把课本上的‘东西’,更好地用于实践。我希望你们在工作中,要多和齐工交流,有什么问题多向他请教,向他学习!我相信,以后齐工不仅会成为你们出色的领导,也会成为你们的良师益友!”老宋说完,让齐培新也讲几句。齐培新站起身,有些腼腆地笑着说:“首先,对你们的到来,我表示热烈的欢迎!既然我们有缘走到一起,就能够成为好朋友、好同事,在今后的工作中互帮互学,和大家一起把工作干好!你们刚走出校门,书本上的理论要用于施工实践上,一开始肯定会遇到一些疑难问题,需要一段实践过程。在这方面,不管你们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毕竟我已‘学了’三年!”
他几句简短的话语,立刻赢得满屋子的掌声。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虽然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我,可我不仅不觉得他讨厌了,而且心里还有一点儿“荣幸”的感觉!
因为我学的专业是工程造价,自然分到了预算部,跟着预算部长郝丽实习。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来之前,原预算部部长提为经营副经理,部长由郝丽刚接任。欢迎会散后,郝丽拉着我到了我们的办公室。我们先是彼此自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因她大我几岁,她让我称她为郝姐。当介绍到工作时,她指着电脑旁那一大堆表格说,现在主体结构已快封顶,当务之急是汇总各种资料,把各种数核实确认后据输入电脑,为最后结算做准备。眼下正是最忙的时候,来了我这么个好帮手,像是雪中送碳!郝丽的爽快和热情,使我庆幸又遇到了一个好“师傅”。命运对我太真的宠爱了!
就在那天吃完午饭,郝姐和我正在闲聊,齐培新就来了。他刮了脸,头发也吹得溜光,和上午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人,显得格外帅气,洒脱。他和郝姐打了招呼后,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郝姐起身沏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对郝姐道了谢后,很风趣地对我说:
“上午我没把你吓住吧?为了抢工期,我几天都没回家了,蓬头垢面的样子,就像从威虎山下来的土匪!实际上,我这人真的很不错。不信,你可以问问郝部长!”
一旁的郝姐,她看看我,又看看他,一脸的莫名奇妙。我知道,他指的是上午那件事。我低垂着眼睛,嘴唇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尽管我一直躲避着他的眼锋,但我感到他那炽热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脸上扫瞄。所不同的是,我不仅不再厌恶他了,而且一股从没体验过的热流,强烈地冲撞着我的胸膛,浑身都不自在。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他曾地站起身,兴冲冲地问:
“你老家是唐山的?!”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刚一说出我们县的县名,他兴冲冲地说:“那,咱们可是真正的老乡!”
“你是……”他的话我不大相信,因为他的话里没有一点儿唐山“味儿”。他随即用浓浓的唐山口音说:“我的祖祖辈辈,都是玉田县的;最主要的,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二年级,我也都是在玉田老家度过的。你说,我们是不是老乡?”
他已有些生硬的唐山方言,逗得郝姐哈哈大笑。
突然间成了“老乡”,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他又坐在了沙发上,接着谈起了老家的风土人情,谈那一望无际的美丽大平原,谈农村人的勤劳质朴,谈他在老家度过的那段快乐而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随着他轻松愉快的侃侃而谈,我紧张的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他风趣幽默的语言,还有语言中对故乡那浓厚的感情色彩,都给我一种美的享受!直到到了上班时间,他才离开我们办公室。在这一个多小时的交谈中,他给我的印象很好,性格爽朗而平易近人。他一走,郝姐便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看的出,他爱上你了——而且是一见钟情!”
“瞎……说……”我羞涩地否认说。郝姐接着说:“这可不是瞎说!你如果还没有男朋友,可千万千万要把握好这个机会!我不说他将来有多大的前途,单就他的人品而言,是完全可以把终身相托的好男人!我还告诉你,他选择配偶的标准很高,一般的女孩子是不轻易让他动心的。我俩是同一年来的,在一起工作了近三年,对他还算是了解的。他的家庭条件也不错——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工资也高,三室一厅一百多平米的楼房……”
郝姐简单地介绍完培新和他的家庭条件后,说这个主体工程一完,宋经理就该退休了,项目经理一职绝对是培新的,否则公司也不会让老宋身兼二职。无论是国有还是以后改为私企,就凭他“清华”的文凭和能力,绝对会成个老总,前途无量!郝姐对他的介绍,从语气到表情,都透着几分兴奋,似乎还有那么点遗憾。第六感官告诉我,她像是追求过他,或者曾是芳心暗许。因为,从我们刚才彼此简单的介绍中,我知道她还是单身,有没有男朋友不知道。
对于爱情,我确实不懂。从高中到大学毕业,我心里虽然对两个男同学产生过好感,也可以说是异性间那种特殊的情感,但始终没有逾越纯洁的同学关系。可自从那天开始,我感情的闸门就悄悄地为他敞开了……是不是人们常说的那个“缘分”到了?他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丈夫?爱的萌芽,悄然生长在我的心田!
我就这样走上了工作岗位;他就这样闯进了我的人生!我生命的历程,也的确到了恋爱的季节!
三
以后的几天里,无论是在会议室,还是在食堂或施工现场,我只要一见到培新,心里就产一种难以言状的躁动,与他接处的愿望十分强烈。可因为我内向而懦弱的天性,一直在矜持地等待着他的主动接触。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郝姐让我去送几份材料报表,找他去审批。我拿着报表,努力抑制着心里的紧张,敲了两下他办公室的门。
“请进——”办公室里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稳定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推门进了他的办公室。伏在办公桌上写着东西的他,抬眼一见是我,边热情地招呼着我坐,边起身拿出一个纸杯,走到饮水机旁给我接起了“冷水”。我把报表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拘谨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他把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坐在了他办公桌后,问我工作环境适应不适应,有没有什么困难,语气里充满了关怀。他问我答,几句话后,屋里出现一阵沉闷的寂静,静得连空调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刺耳。我耷拉着脑袋,脸皮火辣辣的发烧,一只手慌乱地搓弄着衣角。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站起身想走。他突然有点儿激动地说:“小王,今天晚上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我下意识地瞟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热切的望着我,慌乱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邀请。他兴冲冲地说:“那好,晚上八点,我在你们公寓斜对面的‘春满楼’下等你!”
下班时,在班车上我没见到他。班车六点离开工地,七点半到了我们大学生公寓楼。因为路上堵车,本来几十分钟的路途,却走了一个半小时。
我们住的公寓楼,原是一座办公楼,一共五层。后来经过简单改造和装修,上面三层成了单身大学生公寓,下面两层是公司所属后勤单位的办公区。三层住的是我们女生,四人住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配一台彩电,公共卫生间里有可淋浴的电热水器;一楼的食堂,早上和晚上都营业。除了彩电过于陈旧外,各方面条的件还都不错,比大学里要强得多。
回到的宿舍,我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换上了裙子和一件短袖衫,看了下表,距八点还差五分钟。我走到窗口前,往马路对面的“春满楼”下望去,见他已到了楼下,不时地望着我们宿舍楼,在有些焦躁地徘徊着。我匆匆地下了楼。
这是二楼的一个小雅间,米黄色的墙壁,红色地毯,月亮一样的吸顶灯闪着蓝荧荧的光,房间虽小却显得十分幽静与温馨。
服务小姐打开了空调,把菜谱递向培新。培新接过菜谱,又递向我,让我点菜。我说随便吃点什么就行,让他看着点。我真的不好意思点菜。可是,他一点菜,都给我点傻了——海里游的、山上跑的、天上飞的和地上走的,他一口气点了个全,有五六个菜。我要他退掉几个,根本吃不了,不能浪费。他说既然是他请客,就得客随主便。另外,他父母都不会做菜,但也都挺好吃,剩下的就“兜着走”,回家放到冰箱,让他们明天热着吃;这样一来,既请了客,又孝敬了父母,也算是一举两得。我拿他没办法,也只有妥协了。
菜上来后,他要了一瓶啤酒,给我要了瓶可乐,我们边吃边聊。他的话题,主要是参加工作后的感受,包括工作中与甲方、同事、民工队等各种关系,都与在学校时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样。他不时给我挟着菜,嘴里喋喋不休的话语,像是发牢骚,也像是给我传授社会经验。但我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他的心里似乎有些苦,也有些累,还有些消极和悲观,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不能为他分担什么。那天,我们一直呆到很晚。看着服务员装好的那一大包剩菜,我埋怨他不应该点这么多菜,他却笑着对我说,他已摸到了我的口味,知道到我爱吃什么了,下次就不用费这个劲了。他这隐含着爱和体贴的话语,就像投进了我心海的石子,荡起层层幸福的涟漪……
在我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因为抢工期,生产和技术干部除了星期天休息一天外,每天晚上加班和开会都要到十点多钟,大多数都住在旅馆里,不回家。我们业务口的,倒是正点上下班,星期六和星期日照常休息。就是这么忙,每到周末,他都约我一起吃次饭,星期六或星期天晚上,每次我们聊的也都很晚;离开“春满楼”后,他也都是目送我进了公寓大门,再打车回家。
使我纳闷的是,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里,他谈论的话题,总是工作和种种不良现象,有时也追忆一下美好的大学校园生活,就是一句都没涉及男女间的情感问题,甚至都没问过我家里有什么人,家境状况和我有没有交男朋友。如果说,他和我的接触,不是为了交女朋友,而纯粹是“老乡”间的交流,或者是倾诉工作中的苦楚,可在他的言谈举止中,那不时地流露出的浓浓的爱意,又是怎么解释?再有,就是我们在即将分手时,他总是像要说什么,却都是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心里期盼着,等待着,他只要说一句爱我,或者是给我一个爱的暗示,我都会毫不迟疑地扑进他的怀抱;每次分手,我都走出了很远,两只耳朵也是专注地听着身后,哪怕他咳嗽一声,我都会止住脚步……我爱他,也非常渴望着得到他的爱!尽管认识刚一个多月,可我对爱的痴迷,真像鬼迷了心窍。我知道,从我的学历、能力和家庭出身等方面讲,我是配不上他,但这并不等于我不能爱他,况且又是他主动接近我,一见面就鲁莽地向我表露了心曲。可是,他后来这种暧昧的态度,实在让我琢磨不透,给我增添了几分说不清的苦恼……
周末又到了。吃完午饭后,他和我所期望的一样,来了我们办公室。郝姐和他打了句招呼,起身冲我会心地一笑,说去外面的超市买点东西,转身出了办公室。他坐在郝姐的椅子上,和我闲聊了几句后,兴致勃勃地说:
“小王,现在天气凉快点儿了,晚上我们去吃涮羊肉!”
“算了。”不知为什么,他一提到吃饭,我没加思索地脱口说道,“……你老是掏钱请我吃饭,我都不好意思了;等发工资后,我请你!”
“客气什么?”他笑着说。我避开他的目光,脱口说道:“我是认真的!”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感到很吃惊,口气生硬的像是在赌气。我有些后悔,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说,也是有点儿放不下女孩子矜持的天性。我耷拉下眼皮,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真怕他也和我赌气,起身拂袖而去……
“立勤,我想下班后找个地方,我们谈、谈谈……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我的名字!他颤抖的带有几分动情的声音,宛如一股巨大的暖流,顿时融化了我心头的残雪,带来一派明媚的春色。
四
披着绚烂晚霞,沐浴着爽人的金风,我们沿着护城河边的水泥板路,缓缓地溜达着。
农历八月初的天气,白天虽然还有些热,可一到了傍晚时分,就显得格外凉爽宜人。此刻,在河两边漫步的,有相互搀扶的老年伴侣,有紧紧依偎着的青年恋人,也有青年夫妻和他们的小宝宝,人们欢欣地私语着,脸上荡漾着甜美的笑靥。河水,泛着片片玫瑰色的波光,仿佛在向人们炫示着美好的祝愿;岸边的柳树,摇曳着浓密绵长的枝条,俨然在为幸福的人们轻歌曼舞。护城河呀,你是一条美丽的爱河!
在这美好的季节,在这美丽的黄昏,我紧张、我兴奋,因为我二十多年的等待,终于到了谈情说爱的时刻!
“中午我约你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生气了?”
“没、没生气……”我心里飞快地编着能够自圆其说理由,“……除了吃饭就是吃饭,你都花了那么多钱,我真不好意思……”
“是这样啊?!”他爽朗地一笑,接着说:“我这个人,从小时候起,除了喜爱体育,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从中学到大学毕业,一头扎进了书本里,也确实没时间爱好点别的。以前,还追着看看电影大片。可这几年外国的(电影)大片吧的,表现的都是一些个人和民族英雄主义,尽是那些打呀、杀呀的,充满了血淋淋恐怖,没什么意思;我国拍的那些片子呢,尤其在世界上获大奖的,不是表现我们中国人怎么封建、愚昧、无知和丑陋,就是邪魔古怪的让人看不懂。真不知道,我们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在那些大文豪、大艺术家心里是什么理念。所以,有几年我没进过电影院了……”说到这儿,他一转消极的口气,笑呵呵地说:“……下馆子吃饭,可以说是我家的‘优良传统’!”
“……下馆子吃饭,还是你们家的‘优良传统’?”我真感到好笑。
“对。我爸爸妈妈都是科研所的工程师,一年到头常往外地的基地跑,在家的时间没有在外地的时间多。所以,在我上三年级的时候,爸爸把我送回了老家(上学)。只要我一回到北京,爸爸妈妈就带我去饭馆,一点就是一桌子菜,让我吃个够!我回北京上学后,即使他们在家,晚上他们下班回来,都买回些馒头或大饼什么的,就着咸菜和开水吃,连汤都很少烧。一是他们都不会做饭,二是也不愿浪费时间去做饭。除了边吃饭边看会儿新闻联播外,扔下饭碗就忙他们的事业。我放学回家后,看着饭不好,有时就和他们闹,妈妈总是扔给我些钱,让我去下饭馆。我上大学后,周末回到家里,只要爸爸妈妈在家,他们准带着我下馆子美餐一顿!现在也是一样。”
“那是你爸爸妈妈忒宠爱你这个‘宝贝’了!不然的的话,恐怕他们还舍不得浪费时间,和你去下饭馆。”
“是的。我请你吃饭,也是……”说到这儿,他止住了话。但是,他那动情的声音,他那不均匀喘息声,就是对我爱的最好表白!
我们缓缓地走着,俩人的肩膀,老是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闪开在相碰……在这无声的沉默和轻柔撞击中,我享受着有生以来最美好的幸福时光!
“立勤。”他轻轻地唤了我一声“……坦白地说,我从很早很早的时候起,就在心里描绘着我理想中的爱人——她清纯秀美,端庄文雅,朴实善良。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寻觅中等待,在等待中寻觅。那天,当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的外表和气质,就是我心中多年来一直精心描绘的……”
“可我并……不像你心里描绘的……那、那么好……再说,我的学历比不上你,又是农村出来的,也没有啥事业心,自己觉得配不上你……”
“我认为,幸福婚姻的基础,关键是男女双方要般配!我所说的般配,不只是相貌、学历、地位和家庭,它还包括道德品质、人生观和做人的绝对责任感!像性格、脾气和生活习惯等,在生活中是可以相互磨合,是随着环境的变化会有所改变的。我这个人,自认为并不封建,但不否认有些传统。我选择的爱人,并不希望她有多高的学历,有多强的事业心,将来能做出多大的事业,关键是要做一个称职的贤妻良母。像我爸爸妈妈,这大半辈子,把全部身心都扑在了事业上,活得实在太累了。”
说到这儿,他止住了脚步。我虽然低垂着头,但也感觉得到,他的眼睛在盯着我。我也情不自禁停住了步子,下意识地四外扫视了一下,以缓解心里的过度紧张。不知不觉中,天边的晚霞已经消失,一弯新月,宛如一条银色的小船,正从河对面的楼群里,缓缓地驶向蓝莹莹的天空。
“从高中到大学,肯定有不少男生追求过你吧?”沉默一会儿后,他问。对于他的这个问题,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如果说没有,那是撒谎,他也不相信;如果承认是吧,显见是在卖弄自己。
“这……有啥关系吗?”我问。他沉默了很长时间,说:“因为我对爱人的要求,除了相貌和气质等外在条件外,她还必须像美玉一样洁白无瑕!”
他的话使我一怔。我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再问我是不是那个。他的话也等于再告诉我,如果我不是,也不可能会成为他的爱人。我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自尊受到了伤害。我猛地转过身,愤怒地瞪着他——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对不起,我的话如果伤害了你,请谅解!”他闪着星一样的眼睛,神情十分庄重。“我认为,爱情是美好的,也是圣洁的,更是崇高的!一旦我获得了理想的爱情,选中了自己的终身伴侣,那么这一辈子,我都要全身心地去呵护她、爱她,必要时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因此,我选择爱人,就是不要一丝一毫的遗憾。哪怕是用这一生都去寻找!”
经他这样坦诚的一解释,我心里不仅没气了,对他反而又多了几分崇敬。他对爱人要求完美,这是他择偶的条件,本身就没有错。每一个人,无论是什么事,不追求尽善尽美?!幸福的热浪,又一次席卷了我的全身,“冲昏了”我的头脑:
“我没、没谈过……”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一下子把我揽进他的怀里,动作急迫而粗鲁。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挣脱着……
“你不同意……我们……”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不……”我像做贼似的,慌忙瞟了一下四周,“……这么多人……”
“勤,就让他们见证我们的爱情吧!也让他们为我们祝福吧!”
他说完,又把我紧紧地揽在怀里。我没再拒绝,幸福地合上了眼睛,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后来他告诉我,尽管我的相貌和气质,就是他理想中所设计的爱人,但他的择偶条件也不会降低。他虽已看出我还很纯洁,但为了双方的情感不受到伤害,他也会在后来的接触中,把他择偶条件的全部“信息”,委婉的传递给我。如果我不符合他的条件,自然会“知难而退”,永远是好老乡和好同事。我问他,既然我的相貌和气质你都认可,为什么却在乎是不是“纯洁”他说,在选择终身伴侣这件神圣的事情上,尤其是一个女孩子,她所选择的标准,也是她涵养、人格和情操等综合素质的“结晶”!如果轻而易举地就爱上一个人,甚至很轻易地就以身相许,感情是那么的廉价和随意,那么她绝对是个没有气节而品味低下的人;今天爱的如痴如醉,明天恨得死去活来,谈恋爱就像换衣服一样,脱了红的有绿的,那么她也绝对是个没有灵魂的人。无论是男是女,对自己的行为都不能负责任,又怎能对家庭和社会承担责任呢?我们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如果没有高标准的道德水准和责任感,又和低级动物有什么区别?虽然我们从相识到相恋的时间也很短,但我们却都是按照自己的理念,却再苦苦地寻觅了那么漫长的时间,只是“缘分”迟到了。
他的观点我很认同。也许,这就是我俩“缘分”的真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