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心!季纯纯一再告诉自己,要维持平常心。wWW.qВ5。coM\
事后她想了很久,终於把那个拥抱归纳为雷隽的「感谢」与「歉疚」,至於不小心碰触到的男性,纯粹是属於男人的自然生理反应罢了。
可是在这个星期日下午,云层聚拢,天色微陰,坐在他车子里头,任他带领方向,她又失去了平常心。
「好快,雷伯伯开刀完一个月,现在又恢复体力回上海打拼了。」
她先打破车内的沈默,他们才送雷明轮、江瑜和小雷伟去搭飞机。
「我叫他不要太累,江瑜很能干,一人就撑得起公司。」雷隽始终直呼其名,不叫阿姨,更不可能叫妈妈。
打从他必须见到江瑜的场合,包括接机和探望父亲,他一定请季纯纯陪同。
季纯纯暗笑雷隽的别扭,一点也不介意额外出公差。她和江瑜一见如故,两人有很多「秘书经」、「贸易经」可以谈,而她更乐意见到雷家一家和乐团圆。
「协理,小伟很喜欢你,只要你回你爸爸那儿,他一定缠着你玩,刚才还叫你一起去坐飞机呢。」
「家里就我和他年纪最『接近』我也没想到会当起哥哥。」雷隽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生平第一次买玩具,就是为了这个宝贝弟弟。」
听到他舒缓疼爱的口气,季纯纯也很开心,他应该不再排斥江瑜和小伟了。
「有个弟弟真好,我几乎快记不得和我弟弟一起玩的光景了。」
「想你弟弟?」
「偶尔会想起,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也出来工作了,哎!讲这个也没用,家人缘份不够吧,注定我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
她脸上带笑,说得漫不经心,但雷隽的心却被「孤孤单单」给撞痛了。
「纯纯,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到医院吗?」
「嗯?」她忍了一个月没问,太想知道答案了。
「你说,我爸爸年纪大了,如果不去见他,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啊,我不是咒雷伯伯啦,我那时是有点生气,想激激你。」
「我了解你的意思,生命有限,要把握相聚的时间,不是吗?」雷隽说得沉缓,有如坠入悠悠时光河里。「恨他这么多年,恨到最后,都淡了,不知为何而恨,只是为恨而恨,恨得莫名其妙。」
季纯纯望着前方车流,他说得太玄,她接不下话。
「他老了,早就为年轻的放荡付出代价,他拼命工作赚钱,四十岁就白了头发。再怎说,他也是生我养我的爸爸,跟你比起来,我真的是幸运太多了。」
那天在办公室,听到外头她的哭声,他立刻就为自己的怒气而懊悔揪心,一个自幼失去父母的女孩将心比心、苦口婆心劝他,他非但不接受,还不断对她爆发郁积的忿怒,惹得她痛哭,现在回想起来,他就像是一头咆哮狂野的困兽,教良善无辜的她受到惊吓了。
他仍有理性,细细思量,他明白她的用心,但还是不知如何面对父亲,原本打算看一眼父亲就定,却因为他们的谈笑而留了下来。
是她,教他重新认识生命中最至亲的父亲。
一个拥抱不能说尽他的澎湃心思,他想亲吻她哭肿的双眼……
只是--他不敢。
「纯纯,那天害你难过,我很对不起。」
「协理早就道过歉了,别放在心上。」她尽量装得毫不在意。
「我说了你男朋友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男朋友?」是宇鸿?季纯纯有一秒钟的错愕。
「你不用收起他的照片,我那时说的是气话,你还是可以继续放他的照片。」
他总是注意到她的桌面?季纯纯心跳猛地加速,又平静下来,笑说:「协理,是我自己收起来的,和你没有关系。」
「嗯?」塞在高速公路的车潮里,他有足够的时间转头看她。
他那深深的一瞥灼烫了她的脸颊,她嗫嚅:「人……总是要重新开始,我以为早就重新振作,但其实就像协理说的,我还是活在回忆里,过份倚赖了宇鸿……」
窗外飘下雨点,划过挡风玻璃,一点、两点……渐渐模糊了视野。
「哎,没什么好说的。」
「你说,我听。」他启动雨刷,再度看清路面。
季纯纯低下头,轻轻触着两只食指,深吸一口气,对,保持平常心。
「我自小没什么亲人,虽然我生活上还满独立的,但和宇鸿在一起之后,像是小孩子抓住了一条毯子,个性变得特别依赖他,如果我嫁给他,让他疼一辈子也就算了,偏偏他不得不走……他很担心我,一直想办法让我学会真正独立,他不愿我花时间陪他,要我照旧过正常生活,甚至烧掉他写给我的情书,就是不要我太眷恋他,只因为……我……其实我很软弱的,只要一想到他,我一定会躲起来偷哭,心情就会很灰暗……」
他是看过她的软弱了,那是惯看她笑靥的同事所无法了解的极度软弱。
「傻宇鸿啊!」季纯纯轻露甜美笑容:「我怎么会不想他?只是我还是依赖着他,把他当神明膜拜了。有时候上班不顺心,就摸摸他的脸,问他,我该怎么办?
协理要找我去当部门秘书,我也问他,我该答应吗?」
「他怎么回答?」
季纯纯笑声如银铃般悦耳,「他当然不回答,只是开心地看着我,好像告诉我,叫我自己解决问题。」她又触了触两指食指指尖。「上回被协理吼了,我看着他的照片哭,问他说,我是不是应该辞职?他还是不说话,照样笑得非常开心,我想到协理骂我活在回忆中的话,忽然顿悟了。」
提到「骂」她,雷隽不自在地弹弹放在方向盘上的指头。
「我老觉得奇怪,为什么宇鸿烧了信,却不烧掉照片?后来才发现,我们每张照片都在笑,笑得好开心。同样是看照片,我可以悲伤哀悼过去的欢笑,但我也可以记取过去的快乐心情,我这才明白他留下照片的目的,他不是要我天天看他、想他,更不是向他膜拜求明牌,而是要我记得那个乐观开朗的纯纯,就像他还活着一样,依旧是天天好心情,不会因为一时情绪低落,却忘了注意其他美好的事物。」
「宇鸿离开了,我再怎么依赖他,他也不能帮我了,但我将永远记得他努力教导我、帮助我勇敢活下去的用心,回忆自在我心,有没有照片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真正学会独立了。」
季纯纯眼眸绽放光采,这是她两年多来,真正放开心底那份沉重的眷恋,让自己如风筝轻盈飞起,散发出无比轻松的闪耀笑容。
「当然,我也要谢谢协理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人。」
雷隽苦笑。
「你有所体会,你男朋友一定很高兴了。」
「那他就保佑我平安顺利赚大钱吧。」季纯纯笑了,像是话家常:「我把他的东西整理到盒子封起来,说不定哪天找个地方埋了。」
「你不会舍不得?」
「全记在这里了。」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很爱他?」雷隽脱口问道。
「对,我很爱他。」季纯纯眼光迷蒙,前方的雨线化作丝丝闪亮的光芒,她的脸蛋也格外明亮。「这份爱不是过去式,而是现在式,也是未来式。他曾经在我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我忘不了他,他就像我爸爸、妈妈、弟弟一样,他们是我记忆的一部份,我永远爱他们。」
雷隽细细咀嚼她的话,很意外自己并不因为听到她爱周宇鸿而泛出酸味--那是平时见到照片会产生的感觉:相反的,他心平气和,因为他看到一对恋人的相知相爱,纯真而隽永。
他羡慕周宇鸿的好福气,也惋惜他的无缘,纯纯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
雷隽心头猛地一震,他明白了,纯纯是个好女孩,他喜欢看她的笑颜,追踪她的方向,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当秘书,甚至此刻假日不上班时,他也载她在路上闲晃而不直接送回家,只想与她多相聚片刻。
他爱上纯纯了吗?
「协理,小心!」车子突然加速,季纯纯吓了一跳。
「我闪避前方来车。」
是吗?季纯纯存疑,对向车道好像没什么车嘛。
她不知道雷隽在想什么,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常常他们说着说着,他就会陷入沈默,不然就是静静地看她,她摸不着他的想法。
她更意外自己会跟他聊这么深入的内心话,也许是平常心起了作用,把他当成好朋友来聊天了。
管他在想什么,还是率先打破沈默吧。
「协理,我刚刚说些心事,你胡乱听听就算了。要是教别的男生听见,恐怕我就嫁不出去了。」
「你不说,别人也不会听见。」
「可是公司的人早就知道我和宇鸿的事,以后我大概会找个不知情的对象,免得他心存芥蒂。」
「不见得男人都心胸狭窄吧?」
「那可说不定,现代男人比女生还会嫉妒,斤斤计较的,还是别让他知道我的过去比较好。」
雷隽嘴角一牵:「你能脱胎换骨,变得更加成熟自信,你未来老公还得感谢你的男朋友。」
「算了,算了。」怎么话题愈扯愈离谱了?季纯纯脸上晕爇爇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了解你的心情,能够体会你对男朋友的这份感情呢?」
「有这么体贴的男人吗?协理介绍一个给我吧。」
「你条件很好,不怕找不到。」
「协理开我玩笑了,我每天这么忙,才没时间约会呢。」
「你在抱怨工作太多?」
「不敢!」她吐吐舌头,笑出两颗甜美的酒窝,眨眨眼:「我是帮雷伯伯心急,他希望你能赶快结婚,不要每天只顾着工作……」
雷隽眼里的笑意加深,唇畔勾起的弧度也更高。「看来我必须收买我的秘书了,免得有人打算当两岸密使,向上海那边报告我的动态。这样吧,我请你吃顿晚饭,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
「好哇!」季纯纯开心地拍拍手,更惊讶雷隽竟然也会开玩笑。
平常心,让他们化开了上司下属之间的隔阂,彼此都多了一个朋友。她很高兴见到这样的结果,以后上班气氛也可以更融洽了。
窗外雨丝飞扬,她望着一块块似曾相识的店铺招牌,百货公司照样挂着那幅巨大的换季大拍卖广告,她今天已经看到第三次了。
他下了高速公路后,老是在市区兜圈子,迟迟不送她回去,只是为了拖到晚餐时间,单纯请她吃饭吗?
唉!保持平常心呀!
※※※
季纯纯开始约会了。
在不加班的日子里,雷隽看她神情愉悦地赴约,像是阳光下盛开的花朵,迎接朝露和风的滋润,一天一天散发出她亮丽的光采。
她即将有不一样的感情生活,而他呢?彷佛失落了些什么,既抓不住她,也没有勇气上前,只能继续追踪她的方向。
他拿着红色卷宗夹走出办公室,听到她在讲电话。
「好,晚上六点,就在我公司楼下,到时候见。」
季纯纯心情轻松地放下电话,忘了这是第几个相亲物件,反正吕彩梅那儿有长长的一串名单,她只要照顺序见面即可。
「纯纯。」一声叫唤把她拉回工作。
「啊,协理,你急件看完了?」
「签好了,你可以转送出去。」雷隽将卷宗放在她的桌上,顿了一顿:「今天晚上和美国那边谈判出货的资料,都准备好了?」
「在这里。」季纯纯怞出一个档案夹,站起身子,那是她摆出「下对上」的标准礼数。「协理,对不起,我晚上有点事,不过八点半以前我会回办公室……」
雷隽并不喜欢她这么「尊敬」的姿态,彷佛又将他和她的距离拉得好远。
「今天晚上你不必留下来,这是阿明负责的业务,我和他留下就行。」
「可是临时有什么事情的话……」
「有事情我明天会交代你。」
「这样啊……」季纯纯倒有些不好意思。
「你上回去做体检,结果如何?」
她休假一天的小事,他还记得?季纯纯笑说:「很健康啊。」
「胃呢?」
「吞胃镜好难受喔,医生说有轻微发炎,小心照顾就没事。」
「嗯,茶别喝太多,对胃不好。」
雷隽淡淡说完,一如以往,没什么表情,又走回办公室。
季纯纯垂下眼,望向桌上保温杯里的乌龙茶,大概是最近泡茶的香味太重,让他闻到了。
他常常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正如她也会注意他-什么、吃什么吧。
这是同事之间单纯的好奇心?抑或关心?
她惶惑不安地坐下,打开卷宗夹,伸出食指,无意识地抚向他的签名。
「纯纯,发呆?」吕彩梅走了过来,身边还有一位女访客。「这是广告公司的陈丽君副理,带了明年送客户的纪念品样本过来。」
陈丽君一脸兴奋,迫不及待地问说:「你们的主管是雷隽?」
季纯纯起身,微笑说:「是啊。我请示一下,陈副理稍等。」
吕彩梅显然跟陈丽君很熟了,两人哈啦起来:「陈小姐,我看我们雷协理冲着老同学的面子,你是做成这笔生意了。」
「嗳!那也是我们日志本设计津良,纪念笔也做得好看实用。我们老总一听说是你们公司送外国客户的,立刻叫我拿最好的样本出来呢,如果不满意,公司可以配合修改设计。」
「我们几个专门跑国外的同事,看了都觉得不错,不过可得协理再看一眼,他比较熟悉老外的喜好,这才能作决定。」
「哇!雷隽这么大权力呀?想当年他在班上闷闷的……」
「陈副理,请进。」季纯纯通报完毕,走出门外招呼。
雷隽亦是到门口迎接访客,还没出声,就被惊喜的叫声给定住脚步。
「雷隽!果然是你!好久不见了!」那高八度的夸张音调让办公室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你是……」雷隽有些迟疑,眼前女子的确面熟。
「我陈丽君啦,同学耶!你不记得我吗?我跟苏雅欣同寝室的,以前还帮你传过情书……」
电光火石间,层层掩埋的记忆呼之欲出,雷隽心头一跳,仍维持淡然有礼的神色,伸出右手:「我记得你,陈副理、彩梅,进来谈吧。」
陈丽君猛摇雷隽的手,还是兴奋过度地嚷:「毕业后就没见到你了,大家都知道你很有成就,可你就是不来同学会,也不参加同学的婚礼,一直没机会见到你。」
季纯纯觉得好笑,从没见过一本正经的雷隽被老同学这样「摆布」,看起来雷隽似乎无可奈何又有些窘迫,大概是过去追女朋友的事被泄底了。
真看不出他曾经谈过恋爱,最后……是没有结果吗?
当然是没有结果了,不然他也不会至今未婚。季纯纯暗笑自己的糊涂,不觉又痴痴想着,他总是冷冷淡淡的,要怎么跟人谈恋爱?
泡好三杯咖啡,她端进了协理室,就听到陈丽君兴高采烈地推销产品。
「我们这日志本都是烫金的,封面是小牛皮……」
雷隽见季纯纯进门,忙问说:「纯纯,刚刚那份急件送出去了吗?」
「我叫妹妹送上去了。」
「我还是亲自去和总经理说明一下吧。」雷隽站起身:「陈副理,你这些产品都符合我们的要求,至於细节,我请彩梅和你详谈,抱歉我有事先离开。」
看着雷隽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脚步,吕彩梅问说:「纯纯,他急什么?」
「不过是一件例常的回览公文,赶着总经理出国前会签而已。」
「怪怪,陈小姐你吓到他了!」
陈丽君哈哈大笑:「雷隽还是老样子,不爱跟人打交道,身材长相也没走样,不像其他男同学,一个个发福凸肚子,还长了满脸横肉。」
吕彩梅也接腔说:「就是啊,男人还真老不得,一老就肥,像我老公啊,结婚后整整胖了十公斤,要去勾引小妹妹也没本钱了。」
季纯纯摆好咖啡,笑说:「彩梅、陈副理,你们聊事情,我出去忙了。」
吕彩梅唤她:「不是还泡一杯给协理吗?」
季纯纯直接端起最后一杯咖啡:「等他回来大概都凉了,我自己喝吧。」
「纯纯,你不要喝咖啡啦,教协理看到了,又要担心你胃疼。」
「咦?雷隽会担心你胃疼?」陈丽君好奇地瞧着季纯纯。
「协理很关心同仁的身体健康。」季纯纯简单回答,端着咖啡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爇腾腾的咖啡散发香味,她凑近鼻端细细吸闻,这是雷隽习惯喝的不加糖咖啡,她曾经尝试为自己冲泡一杯,喝了一口,却是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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