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重重捶在车上,他不停对自己心中的依恋喝止,就让她去吧!让她走出他的生命,这样,谁也不欠谁!
谁也…不欠谁了!
※※※
佟朗青望着镜中那形容枯槁的女子自问,她是谁?
削瘦的双颊,苍白的脸色,原本清艳的五官变得颓丧无神,发丝凌乱纠结,正如同心中结结横绕,理不清思绪。
这是她吗?佟朗青!
这张脸,好象在哪里见过?
倚了倚头,她空洞的眼睛仔细端详着镜中人,然后,当她发现她在何时何地曾见过同样的脸时,她被吓着了!这是她母亲的脸!
是一张为爱痛心,即將被爱杀死的脸!
她往后跌坐在床上,愕然惊骇得无以复加。
你变成了我了…哈哈哈。
“不!”纷乱地摇头,她双手捂住耳,亟力想挥掉耳中传来母亲尖锐的笑声。
版诉你爱情都是狗屎,你偏不信,现在,遭殃了吧!
炳哈哈…
“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她不停地挥手,在房间里东撞西倒,最后,只有將自己逼到角落,蹲跪在地上啜泣。
她再也不知道该如何过日子了。
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星期,她连什么时候是白天黑夜都摘不清楚,日升日落对她已没有了意义,在她的世界,早就是一片黑暗。
没有路可走,她被判永远在这个牢笼里生活,出不去,也死不了!
杨恕的魔咒拘禁了她的心灵,她只能就这样枯萎,直到老死。
一阵恶心又窜上喉咙,她爬行匍匐地来到浴室,靠在马桶上吐着酸水,虚软得站不起来。
这是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感到反胃恶心,难道是因为一直没进食的关系?
可是,她就是吃不下啊!
心上梗着一块大石,吐不出来,亦咽不下去,就这样折磨得她好累,她又哪来的食欲呢?
她都被痛苦给喂饱了,胃里,全是苦水,再也放不进一点东西。
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床上,她才躺下,那份恶心又来了,而且比刚刚更剧烈,她干呕了几声,难受得几乎要死去。
杨恕赢了!他替秦瑄瑄和他自己报了仇,让她变成现在这付德行,他是否正躲在角落庆功?是否和秦玲玲在一起…
不!一想到他们两个正等着看她痛苦而死,她就更不能称了他们的心,她得振作,振作起来让他们瞧瞧,她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也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一想到此,她用力撑坐而起,费力地换上衣服,决定鼓起勇气去医院看看,她得先治好这莫名的恶心症状才行。
打开门,她惊讶地发现了易侠君和段葳在门上的留言。
杀手,要记得吃点束西,有什么事说出来,别藏在心里,我们就在你身边。
游侠&叛客
泪忽地又在眼里打转,她拿下那封留言,对她们的关怀之情深受感动。
就算失去爱情,她还有友情啊!何苦这么伤害自己?
二十五年来,没有爱,她还不照样活过来了?
泫然的心盈满短暂的温暖,她拭去泪水,坚毅地下楼,开车前往医院。
一星期没出门,再度看见夕阳,恍如隔世。
当她哭泣哀伤时,这世界仍然照常行进,并未因她的驻足而停留,她这才发现,过去的那十天,只有她的头顶在下雨,只有她自溺在自怨自艾的恨意中。
是该清醒了!她不能再委靡下去,否则,她一定会成为另一个她母亲…
但是,活像是上天在开她玩笑,一个小时后,她好不容易才要振作的心却在医生的一席话中摧毁殆尽。
“你怀孕了!”医生的话像在宣判她死刑。“胎儿已经快五过了,你的营养失调,有贫血迹像,最好注意饮食…”
医生后来说些什么,她根本没听见,唯一贯进她耳里的,就是那四个重如千斤锤,几乎將她压得变形的字。
她怀孕了?
是…杨恕的孩子!
佟朗青脑中一片空白,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医院,怎么上车,更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居然开车来到杨恕的绿屋前。
此刻,她脑海里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
她怀了杨恕的孩子,怀了自己最恨的人的孩子,他若知道了,会如何取笑她?他骗了她的整颗心和所有的爱,也骗大了她的肚子!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会落在她头上?老天怎能这样厚待他?
他凭什么嬴得这么彻底?
而她,就得输得这么凄惨?
她该怎么办?
解不开的结结得更紧了,她怔怔地望着绿屋的大门,在无措之外,兴起了更多的不安与慌乱。
然后,就在黑夜將天空蚀尽之时,杨恕进入了她的视线。
他刚下班,开车回到家,停好车后,凝重地抬起头,正好从后照镜中看见停在大门对面那辆熟悉的车。
那不是佟朗青的车吗?
他内心一动,急忙下了车,走到车库门口再确认一次。
没错!正是佟朗青的车,而她,正坐在车里…
一星期来从未平息的思念又蜂拥而上,他强自镇定,一步步走向她。
佟朗青陡地惊醒,见他走来,忙不迭地重新发动车子,想在他靠近之前驶离。
杨恕一看车子又发动了,毫不迟疑冲向车,打开她的车门,探进身按住她的方向盘,粗声地问:“你来做什么?”
她嘴唇发颤,久久发不出声,用力推开他就想离去。
来又有什么用?她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她想告诉他她怀孕了?别傻了!般不好,他会反斥,凭什么认定是他的孩子…
何必来这里自取其辱?她在心里斥责着自己的莽撞。
“等等!”他干脆拔掉她的钥匙,阻止她逃走。至于为什么要留下她,他也不想深究,他只知道,他不能就这样让她走掉。
“钥匙还我!”她瞪着他,手紧抓着方向盘。
“你来找我…有事?”他眼睛忍不住胶着在她脸上,十天,他发现他不仅没有享受到胜利的快乐,反而深受其苦。
原来思念可以整死一个昂藏七尺的大男人!
爱情的魔力,有几个凡夫俗子能抵抗?
“没事…只是不小心经过…”她目光飘向远方。
看她瘦了一圈,杨恕的心就一阵阵扯痛,她也苦吗?她终于了解被爱情反噬的滋味了吧!
“不小心就来到我门外,你还真是太不小心了!”为了掩饰悸动,他自然以犀利的话展开攻击。
“是,我是太不小心了,真抱歉,我得走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呢!”她也不是愣着挨打的傻瓜,随口说着,挤出一抹冷笑。
杨恕一呆,口气微酸地哼道:“怎么,一次教训没学乖,还要玩下去?”
“多亏了你,以前不敢大胆地玩,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男人肯陪我,我就跟谁。”她不甘示弱地扬起下巴。
“你…你这个贱人!”他忽地生起气来,將她拉出车外。
“我是贱!所以才会任由你糟蹋我的心!”她挣开他的手,高声怒叫。
“那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他也提高音量。
“是吗?咎由自取,你以为我乐意当个玩弄他人的祸首?你以为我是天生坏种吗?”语毕,她愀然敛声,抿着唇,但已来不及阻止泪珠坠落。
杨恕心一拧,几乎要將她拥入怀中,十天来只想着她的一切,如今她就在眼前,伸手可及,只要放下自尊,他就能再次抓住她。
但是,手才伸到半空,他又硬生生缩回,佯装一副轻佻,笑道:“我懂了,你来找我,是因为忘不了我的拥抱,对不对?”
“是的。”她直接承认,想起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无数夜晚,造成了她此时的身孕,她就再也没有力量与他斗下去。
他没料到她直言不讳,身体犹道电殛般僵定。
“你…”
“我是忘不了你,所以才来的,我要將你这张脸狠狠记住,即使隔了好几生,好几世,即使你化成了灰,我都不要忘记…”她认真的脸上是全然的绝望。
“没想到你这么留恋我…”他逞强一笑,可内心已开始大暴动。
“我要自己记得,將来投胎转世后。永远…永远再也不要和你有任何牵扯!就算跟只阿猫阿狗都行,就是别再遇见你。”这笔债,到此为止了。
杨恕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一变。
“你不想和我牵扯,我倒要生生世世都缠着你不放!”他气不过,扣住她的手怒道。
“干嘛这么激动?你不是巴不得甩掉我?”她抬起头,望着他清逸的俊容,不解他为何反应这么强烈。
“我…”他百口莫辩。
“还是,你仍然不甘心?还是,你也同样忘不了我…”她讥讽地刺激他。
“你…你这个妖女!”低咒一声,他一把將她拉近,狂野粗鲁地锁住她的小嘴。
没错,被她说中了,他是忘不了她!甚至每分每秒想着她,这几天,她的一颦一笑并没放过他,白天霸占在他脑里,夜晚更入梦来騒扰…
他几乎要在想念她的情绪中自我毁灭了,她偏又在这时出现在他眼前!放肆地蹂蹒她的唇,他的手更无礼地在她的腰枝上搓弄,那激狂的举止只为一消多日来的积郁。
佟朗青无力招架这个热吻,即便它充满了报复的怒气,她还是任他予取予求。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如此告诉自己,就当作是留念吧!让他的唇再一次熨烫她冰冷的心,让她再作一次美梦…
杨恕因她的响应而更形火辣,將她压在车上,舌尖不停地侵略她的口中,似乎要將她的心魂就此收纳,不愿再让她自由。
狂暴的吻持续了许久,直到两人几乎窒息在彼此怀中,他才轻蔑地放开她,冷笑:“你知道我花了几年的时间想忘记你?”
她喘息地瞪他,没有说话。
“十年!十年来,我用尽方法也无法將你从心中抹去,那份痛苦,岂是你说忘就忘?现在,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我要你在我的阴影下茍活,一直到死!”他眼中沉痛,但口里说出的话却字字带刀。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轻易饶过我…”她被他无情的话打碎了仅存一丝的希望。
“是的!”放开她,也象征断了对她的情感。
她晃了晃,忽然笑了,笑得虚恍且空茫。
“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杨恕,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杨恕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冷吟地道:“就算有,我也用恨把它磨光了!”
这是指他曾经爱过她了?
这就够了!
佟朗青咬住下唇,含着泪点点头,转身滑进车内,抓过他手里的钥匙,吸吸鼻子说:“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再见!”
“你要去哪里?”他脱口问,被她奇异的表情震了一下。
“去找乐子,爱情杀手该下台了,总要去做个最华丽的了结。”她淡然一笑,嘴角隐藏着无人知哓的酸楚。
看来,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适合再存在这个无情的世界!
“是吗?随便你,我不管了,我下星期就要回美国,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他凝着脸说。
他要走了?要永远离开她?
佟朗青倏地被慌恐包围,追问:“和秦玲玲吗?你要和她一起走?”
“或许!”他冷冷地说完,径自走进屋内,把她独自留在门外。
她有好几秒的呆愕,他宁愿要秦玲玲,也不要她…
他就要带着别的女人走出她的生命…
猛踩油门,泪流满面的她把自己投身在高速的奔驰中,夜色里迎接她的只有一团漆黑,什么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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