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沙滩,跳下车,摩托车失去掌控,颓然倒地,她也躺落沙滩。
“怎样?累了吧?”柯牧宇揶揄。
“就不信你不累!”她送他一记白眼。
他微笑,跟这躺下,却是厚脸皮地将自己的头枕在她柔软的大腿上。
“你干嘛?走开啦!”她气得踢脚,“人家刚才骑车骑的全身酸痛耶。”
“那换过来。”他换个姿势,捧起她的蜂首,安落在自己腿上。“这样舒服一点了吧?”
这还差不多!她满足地掩眸,与他一起躺在斜阳下,霞霭迷离,映在她脸上,染出漂亮的颜色。
他拿手肘撑起头,留恋地欣赏。
“艺安。”过了好片刻,他忽地轻唤。
“嗯?”她没睁开眼。
“其实我之所以常常对那些保母恶作剧,赶她们走,还有个原因。”他吐出露心声。
她震了震,玉睫仍伏敛,轻颤着。“什么原因?”
他仰望五彩斑斓的暮空,许久才沙哑的低语:“因为我知道她们都留不久,迟早都会离开的,我不想让自己以来一个会离开的人。”
他不想让自己依赖一个会离开的人。
她震撼的听这,心弦酸楚地揪紧。
“你会……永远当我的玫瑰吧?”他问得含蓄,她却听明白了他绵绵密密藏在话里的,那不可言说的渴望—如果你真的要留下来的,说答应我,永远吧要离开。
“嗯。”她轻轻颔首,知道自己这一许诺,等于走上了不归路。从此,不管他对她是真心或游戏,与他的对决是谁赢谁输,她都已经无路可退。
因为她的心,已交在他手上。
我柯牧宇的老婆,世界第一美!至今,回想起当时不顾一切的呐喊,柯牧宇仍不敢相信,俊颊甚至微微窘热。他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的疯狂,像是失去理智,又似是兴致太高昂,非得借此惊天一喊才能抒发胸海澎湃的情感。
他疯了,从不曾对任何女人发表过累世的宣言,也从不认为有谁值得他如此拉下颜面,纡尊降贵。
疯了,真的疯了……
“你不用表现得这么开心吧?”锋利如刃的声嗓砍向他的耳畔,唤回他迷惘的思绪。柯牧宇一凛神,端正脸上表情,停止孩子气地旋转办公椅动作,扬起眸,望向面前的女人。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淡漠的问,强自镇定。
“刚刚,我敲了几次门,你都没听见,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宋绮红紧盯他,眼神讥诮,却藏不住受伤意味,“我辞职是那么值得欢天喜地的一件事吗?”
柯牧宇愕然扬眉,视线一落,这才发现办公桌躺着一封辞呈。
“你终于决定辞职了?”他接起辞呈。
“你都说得那么明了,我能不识相点吗?”宋绮红语气讽刺。
“抱歉。”他尽量表现得很有诚意。“我不会亏待你的,虽然是你主动请辞,公司仍会发给你资遣费,我也会替你写推荐函。”
“不用了!我宋绮红还不至于需要前老板的推荐函才能找工作。”她高傲的拒绝他的好意。
“这倒也是。”他淡淡一笑。“那就祝福你了。”
宋绮红闻言,蓦地狠狠瞪他,似乎恨他太决绝,竞无意思遗憾或惆怅。
“我承认,我跟你的游戏是我输了,柯牧宇,但你以为你自己就赢了吗?”她咬牙切齿的迸话。
他凝视她,半响,清淡地扬嗓。“老实说,我没想过跟你玩什么游戏。”
“什么?”她震惊。
“是你主动来到我身边当秘书的。”他慢条斯理的解释。“对我而言,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早在两年前,你背叛我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所以你才跟简艺安结婚来惩罚我,不是吗?”
“你错了,一开始我并没那么想,是你自己后来甘愿来领受这样的惩罚。”
她骇然凛息。“你是……什么意思?”
他默然不语。
但无须他解释,她其实已经懂了,他是在告诉她当初他并无开始游戏的打算,是她自己开始的,他只是被动陪她玩。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她气急败坏地逼问。
柯牧宇眼神一黯。“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他签了她的辞呈。“公司会将薪水跟资遣费准时拨入你的账户。”
她接过辞呈,在掌心里捏成一团。“牧宇,在离开以前,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他轻轻颔首。
她凝睇他,好片刻,明眸点亮狡黠的光芒。“你大概不晓得吧?你老婆喜欢夏语默。”
他微微一震,眉宇收拢。“你说什么?”
“她从大学时代就暗恋夏语默,是她社团的好朋友告诉我的,可惜夏语默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只好默默等待。”她停顿袭来,欣赏他森凝的脸色。
“你去调查过艺安?”凌锐的眸刃射向她。
她冷笑的承接,已有心理准备。“你要不要猜她两年前为什么会答应跟你结婚?因为夏语默跟女友那是也在谈婚期,她是怕自己心碎,才抢先嫁给你。”
柯牧宇咬紧牙关,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收握成拳。
“……后来夏语默跟女友没结成婚,前阵子还分手了,就在她回到‘寰球精密’前不久分的,这样你应该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到夏语默身边当特助了吧?”宋绮红似笑非笑的文。
柯牧宇自然听明白了弦外之音,她是在暗示他的妻子对夏语默仍有依恋,他低敛眸,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动摇。
“……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或许她也是利用你来刺激夏语默,就像你利用她来惩罚我一样。”尖刻的嗓音,坚持在他耳畔播下怀疑的种子。他不动声色,凉凉地问:“你说完了吗?”
“什么?”她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说完了你就可以离开了。”他下令。
熊熊恨火,在宋绮红胸口噼啪燃起,她狠瞠着眼,眉目扭曲,将所有的恨意,一字一句的掷向他。“你认为我会劈腿,简艺安就不会吗?你以为这场游戏,赢家一定是你吗?她跟我说过她不喜欢你,说我已经出局了,现在是你跟她的游戏,是你跟她对决……是,你们谁赢谁输,我是管不着,不过牧宇,我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场劝你,不要又被女人骗了!”
“出去。”简短的两个字,凝缩着令人胆寒的怒意。
宋绮红惊骇地一颤,最后朝他抛下怨恨的一瞥后,才踏着高跟鞋,怒气冲冲的离开。
柯牧宇瞪视她忘了掩上的门扉,好一会儿,主动起身,右腿利落地一踢。
门应声关上,砰然巨响,在他胸海掀起惊涛骇浪。
他僵硬地转身,来到落地窗边,如一尊古代的武士雕像,战意凛然的瞠窗口外,其实他从前就曾疑惑过,为何当时妻子会答应自己提出的契约婚姻?当然,她是需要一大笔钱弥补父亲亏空的公款,但他后来才晓得,原来她跟莫家的千金是手帕交,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向莫传雅借贷?何必冒险嫁给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男子?
但方才宋绮红的一番话,却让一切都有了脉络可循。
当初她嫁给他,其实是为了逃避,因为她没有气目睹心上人迎娶她人,所以才匆匆与他成婚,试图埋葬自己一腔可怜的爱恋。
两年后,他与她婚姻到期,夏语默正巧也跟女友分手,她埋藏的爱苗又死灰复燃,为了讨好心上人,她于是假装失明,窃取“恩宇”的情报奉送给夏语默,当成是讨好他的一份大礼。这份礼物够贵重,夏语默理所当然展臂欢迎她回到自己身边,而她如愿以偿,便急着与他离婚,没想到他这个邪恶的丈夫竟然不肯放手……
故事剧本,会是这样写的吗?
他是否在无意之间,成了阻挠男女主角爱情的第三者?她固此恨着他吗?这些日子,她对他展露的温柔与笑语,难道都只是虚情假意……不!不可能!柯牧宇紧抿唇,用尽最大的力气,摊开脑海陰郁的思潮,他相信他的妻子,她不可能是那么心机深沉的女人,她是他的玫瑰,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玫瑰……
一串尖锐的铃响倏地刺痛他耳膜,他拾起手机察看,正是他一心挂念的女人打来的,他慌忙按下通话键。
“艺安,你在哪儿?”
“牧宇,我们公司台南厂失火了,我跟学长要赶过去一趟!”她语气匆匆。
学长?为何她总是那样唤夏语默?如此公私不分?
妒虫毫不留情地啃咬柯牧宇胸口。
“你不准跟他去,马上给我回家!不,你在你们公司等我,我去接你!”
“你怎么了?”她不解他为何闹脾气,“我现在已经在高铁上了,今天我们可能要通宵开会,看怎么做危机处理,晚上就不回台北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住台南?”
“嗯,我们会住饭店。”
“夏语默也会?”他嘶声确认。
“当然会啊!”她仿佛觉得他问的3好笑。“他是总经理啊。”这么说,今晚她会跟她暗恋的学长留宿外地了,他们会共住一间房吗?她也会像赖在他怀里一样,无尾熊似得揽抱着夏语默吗?她看夏语默时,究竟是怎样的眼神?比看着他更缱绻、更眷恋吗?
他快崩溃了,妒火熏红了他的眼,焚烧他所剩不多的理智,“你不准去!简艺安,马上给我回来!”
“你!”她怔住,似是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激动,“你别闹了,牧宇。”
“马上给我回来!”他仍是人性地命令。“你们台南厂失火,你去做什么?帮忙灭火吗?”
“当然不是。”她无奈地叹息,“可我是总经理特助,总是要帮忙老板联络大家,处理一些大小琐事。”
“所以我早就要你别当这什么见鬼的特助了!我们柯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老婆有必要为了赚钱到外面抛头露面吗?你给我辞职,马上回来!”
“你!简直不理取闹!”她气恼地斥责。“我不理你了,等我回家再说!”
语落,她不由分说地挂电话,留他独自握着手机,听断线的嘟嘟声。
嘟—嘟—一声声规律短促的声响,犹如一颗颗北极冰晶,撞击他心房,缓缓冻凝,他怔怔地听着,北极窜过一**冷颤,眼神逐渐失温。他最讨厌这种声音,小时候她常听到这种声音,找爸爸的时候,找妈妈的时候,他们总是在忙,总是有别的事更重要,总是将他的电话放在最后顺位。
后来,他父母离婚,母亲远渡重洋,到海的另一岸。
偶尔,当他无法自行剪断那缠绵不绝的思念时,他会颤抖地拿起话筒,拨出呼救的讯号。
他不想做什么,只想听听母亲的声音而已,就只要冷淡的几句话,都足以安抚他彷徨的心。
可她很少接电话,等到再婚后,更索性不接了,从此与留在台湾唯一的血缘断了联系。
原来血缘关系,也不过如此脆弱的牵绊。
他终于真正懂了,这世上每一个人,都会离开。
从那之后,他便对自己立誓,永远、永远不再拨打,得不到回音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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