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忙完工作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天色朦胧起来。全本小说网
子非在半路又吵着要去超市买些零碎东西,想起他身上分文全无,明白还是要我来当提款机,无奈地摇摇头,可最终还是依顺了他——毕竟有投资才会有回报,不是吗?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我简直要晕过去,他买了足足三大包零食:话梅、冰淇淋、巧克力、署片、饼干、果冻、橙汁、薄荷糖……
“是不是打算把整个超市都搬回家去啊?”看这些东西我的胃就开始满满当当的,记得当初老婆跟我离婚的理由好象也有这么一条,我特别讨厌这些东西!
“那倒不必,零食要少而津。”子非笑得很是甜蜜,不肯把这些东西丢到后车座,自己抱在怀中,像冬天里守着火炉慵懒而满意的猫,幸福地眯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光线中弥散着诱惑的线条,他长长地叹口气,“快半个月了,我一次零食都没吃过,简直不像人过的日子。”
“有了零食的日子就幸福了?”我好笑地问道。
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还要有足球可以看。吃着零食,看着帅哥踢球,会觉得人生真美丽啊。”
“瞧你那口气七老八十似的,人生追求就这么低廉?”
“追求越低廉越容易获得幸福。”子非瞥了我一眼,“你叫什么?”
“严拓。”
“严拓,你的人生追求很奢华吗?”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问。
我看着前面车子的尾灯,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城市里迷失了方向一样找不到答案,我到底在追寻些什么呢?
“事业与家庭,爱情与婚姻,你都很满意吗?”子非像个小哲学家,一副要审判我的派头。
“我只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最后我说道。
人往高处走——这是一直支持我奋斗不止的原动力吧?
“你一定就像那最典型的商人。”子非抿着嘴巴,有些鄙夷的神色。
“怎么说?”
“做生意为了什么呀?答案赚钱。赚钱之后呢?还要继续做。继续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也就是说,赚钱既是原因,又是结果。”
“哦?”我把车子开进了花园小区,就着朦胧的灯光看他的脸,有些让我吃惊的言论,“你的意思是我不懂得生活乐趣?成了赚钱的奴隶?小孩子。”
“我不小了。”
“多大?”
“不告诉你。”
“就是小孩子。”
“你是大叔!”
“要听大叔的话哦。”
“去你的。”
“哈哈。”
我的房子在花园别墅的九层,是一种楼中楼的双层公寓。
乘电梯上来,在门口意外看到一个小鬼蹲在门口,身上还背着大大的书包。
“爸!”看到我他站起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今天怎么过来了?”我边取钥匙开门,边问道。
“妈妈说以后让我跟着你。”他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像个犯错的学生面对老师,惶惑而不安。
“为什么?她又出什么事了?”我打开门,把小鬼领进屋里,子非已经自动进来了。
“她说她失业了,于叔叔又赚钱不多,没办法养活我。”小鬼说着说着就开始怞泣,还用袖子抹鼻子。
“行了行了,瞧你那点出息,哭什么啊?”我从冰箱里取了果汁给他,“这是子非,叫哥哥。”
小鬼抬起那张花猫一样的脸,打量着子非,子非也双眼瞪得大大的打量他,两个孩子互相瞪了有一分钟,子非从怀里取出一包跳跳糖给他:“请你吃糖。”
小鬼眼睛眨了眨,终于说:“谢谢子非哥哥。”
子非满意似地摸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严岩。”
离婚后,严岩虽然跟着他妈妈生活,却还是我的姓氏,因为在法律上,小鬼是判给我的,那女人没有养活他的经济保证。
“哪个严岩?”
“严肃的严,岩石的岩。”
“很好,”子非把那些零食放到茶几上,蹲到小鬼面前说,“以后我叫你小石头好不好?”
“为什么啊?我叫严岩。”
“严岩这个名字是很好。”子非很认真地说,“可是我觉得小石头比较亲切,我会给小石头更多零食吃。”
“好吧,你叫我小石头好了。”严岩很快向那些美食妥协。
“嗯,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吗?”子非看着大口大口喝着冷水的我,神秘兮兮地对严岩说。
“严拓。”小鬼已经六岁了,当然知道自己爸爸妈妈的名字。
“不对。”子非摇摇手指头,“你叫小石头,他叫大石头。”
我一口水噎住,对着他瞪眼:“你可不要挑拨我们父子感情!”
子非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是在帮你们沟通感情啊,两块石头。”
※※※※
再来自我介绍一下。
严拓,男,三十岁,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时有了个儿子,就是严岩;二十六岁离婚。目前是一家小公司的负责人,不多不少有两个情人。
当然,两个情人都是女的,苏绣是一家外资公司的白领,赵琳则是一家女性杂志的高级主编。
两个女子都未婚,像这个城市大多数的年轻女性一样,对婚姻充满质疑,偶尔也会来一次一夜情,我不是她们惟一的情人,所以她们也不是我的惟一。
我们不定期的约会,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解除一下身体的**累赘,第二天分开,又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从离婚维持到现在,潇洒而冰冷。
我不是个花心的人,也一直对老婆很专情,这才是我一直无法理解那个女人为什么执意要和我离婚的原因。
我们结婚后,我从来没招惹其他女人,我不出差的时候,和老婆一周会有三到五次性生活,出差的时候孑然一身,清清白白。情人节我会送给她玫瑰,结婚纪念日我会举办个晚宴,平时她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办得到没有不做到的。
乐颜曾开玩笑似地对那女人说:“嫂子,这么好的男人你哪里去找?”
可是她还是和我离婚了,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工人做老公,她自己也要辛苦工作,躁持全部家务,她说她很幸福。
我很想问她离婚的理由,当初达成离婚协议时,她的理由是:我感受不到温暖。
什么叫温暖?
这世界真他妈邪门了!
严岩还没吃饭,我伸手打电话要叫外卖,子非说:“我去给他煮饭。”
我一副怀疑的眼神:“你会吗?”
“放心,吃不死人的。小石头,你想吃什么?”
“蛋包饭。”
“什么是蛋包饭?”子非问我,“我只听说过蛋炒饭。”
蛋包饭是我离婚的老婆卫璇做的拿手好菜,严岩小时候身体不好,特爱哭,一哭就不吃饭,于是卫璇搅尽脑汁做了这么一个名堂:下面是白米饭,上面是煎蛋,煎蛋的上面是胡萝卜片,她把胡萝卜片雕刻成梅花的形状,色泽鲜艳,很是好看。
可惜,家里米是有,鸡蛋也有,没有胡萝卜。
最后子非说:“还是吃速食面吧,我只会做这个。”
我晕。
说来说去,还不如我呢,好歹我还会炒个番茄鸡蛋什么的。
小鬼吃了面,洗完澡睡下,已接近十点了。
子非坐在沙发上抱怨:“忘了买睡衣,还有牙刷,还有拖鞋,还有床单,还有抱枕。”
“除了睡衣,其他的都有新的,你可以用。”我懒懒地坐在他对面,胡乱打开电视,“睡衣你可以穿我的,也可以裸睡。”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他趴在沙发上,一脸的纯真,“不怕我是个骗子吗?”
还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骗子呢!
“你不说我是个好人吗?”我继续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乐颜那家伙,说什么要利用好子非这张牌,保管这张牌的杂碎活却都推到了我身上,一句话——谁叫你是单身呢!我拖家带口的,再照顾一个大男生不方便吧?
切!
他回家有老婆孩子等着享受天轮之乐,我咧?
子非穿着我的睡衣在房间里飘来荡去,我们身高差不多,他却明显得瘦,睡衣大剌剌的像京剧戏服,大部分时间子非相当安静,话不多,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当然,看的地方越多,他眉头皱得越紧:房间里很乱,桌子上也有了不薄的灰尘。
最后我帮他把客房里的床单全部换过新的,自己便去睡。
小鬼在我习惯了一人的大床上睡得正香,我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很倒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原本简单潇洒的单身贵族生活,竟一下子被这两个大小鬼给打破了平衡。
明天会怎样呢?
管他的,睡觉先。
***
幸福的生活一定是安稳的,处在战乱频仍的时代,实在无法想象怎样拥有幸福。
我现在的生活很稳定,工作、吃饭、偶尔的约会、朋友的聚会,如此地交叠进行着,没有很大的缺憾,所以觉得这也许算一种幸福。
稳定生活的惟一遗憾就是太过平淡,淡而无味。工作的压力随着事业的蒸蒸日上也显得不那么明显,我试着在工作中享受征服的乐趣,可这种乐趣也正在日渐减色。
不过,我还是安于这种平静,尽管内心深处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蠢蠢欲动。
第二天我是被严岩给吵醒的,他趴在枕头边,小小声地喊:“爸爸,爸爸,爸爸……起来了,送我上学去。”
我睁开眼睛,他吓得像兔子一样立刻跑开去,一直退到卧室门口才回过身来,两只大眼睛谨慎而小心地试探着我。
小鬼,就这么怕我吗?
我在心里哀鸣一声,胡乱耙了耙头发:“还有多少时间?”
“半小时。”
我哦了一声,起床,心里边寻思着这样下去可不行,干脆去雇个保姆好了,让她来完全照料小鬼,我对照顾孩子没有一点经验与耐性。
我的卧室里有自带的浴室,洗刷完毕下楼,不由呆住:整个房子像童话屋一样,闪着亮晶晶的光泽,墙壁啊,地板啊,桌子啊,沙发啊,一切的一切,都像经过了小魔女的神气笤帚指点一样,变得神气而充满灵感的光泽。
我的脚步停驻在了台阶上,头上带着纸帽子,手里还拿着抹布的子非正在擦窗子,站在窗台上,我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开口讲话,怕惊着了他。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一笑,笑脸映着窗外的曙光:“早啊。”
我说:“下来。”
他看看窗子,很听话地跳下来,我这才安心地下楼:“你一夜都没睡吗?”
“在不干净的地方睡不着。”
“所以就打扫了一整夜?”我在心底里再次哀鸣,严岩这小鬼像兔子怕老虎一样怕我,而子非这小子又奇怪得像魔法,这生活还真难得一遇。
“怎么样?”他满意地打量着房子,“本来条件蛮好的,都被你糟蹋了,这样一整理,真漂亮。其他的东西都好整理,就是你那堆CD没处放,记着今天买个CD架哦,我把它们码好。”
那模样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我哭笑不得:“记得了。”
严岩轻轻地扯我的手:“爸爸——”
“我要送小鬼去上学了,你自己在家吧,哦对了,这里是备用钥匙,你要是出去记得锁门。”
他接过钥匙,拉住我的手说:“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出去。”
“你不需要休息了吗?”我诧异地问。
“我一个人睡不着。”他边喊边冲向浴室,“你有没有替换衣服给我两件?T恤和牛仔裤就成了。”
我又跑到自己的房间,找了件白色长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想起他什么都没有,又取了内衣裤一并拿过去,还好是新的,我还没开封过。
我把衣服送给他,他却把浴室的门锁得死死的,我在外面敲门,他小心地把门拉开小小的一条缝,刚能伸出一只手来,把衣服接过去,随即啪又关上。
我忍不住嘲笑他:“干吗?怕我吃了你不成?”
“嗯,我最讨厌老牛吃嫩草了。”他在里面大声回答。
Faint!
我紧握双拳,真恨不得立刻把他剥得光溜溜地扔到大街上。
过了片刻,他走出来,还好,他只比我矮一些,衣服穿着还算合身,只是肥大了些,他揪着裤腰说:“你的腰真肥。”
Faint!Faint!Faint!
这可是同一长度里面最小的尺码了,好歹我也一百八十公分的男人吧!
“有没有腰带?我这样穿着会掉下来吧?”他困惑地瞪着我。
于是我又跑上楼去取腰带,他看着那条黑色的真皮腰带半天,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牛仔裤用这样的腰带哦?”
还指望我像那些街头青年有花里胡哨的装饰腰带吗?Faint!
“我只有这样的,爱用不用。”
“你真是古板。”他边束腰带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严岩已经快哭起来了:“爸爸——”
我看看表,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了:“走走走,小鬼要迟到了!”
“小石头,你上几年级了?这么认真的去学校,我像你一样大就懂得逃学了呢。”子非干脆抱起小鬼朝外走。
“幼儿园大班。”小鬼也任他抱着,似乎对他比对我还亲近些。
“班里小朋友多吗?”
“嗯,很多。”
“有漂亮妹妹吗?”
“有哦!雯雯最漂亮了,我喜欢她穿公主裙。”
“不错不错,是个好坯子。”子非连连点头,“要记得喜欢女生哦。”
“她们最喜欢和我玩了。”小鬼有些得意忘形,我瞪他一眼,他又瑟缩起来。
对话越来越不良,我真怀疑子非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要吃什么早餐?我帮你买了带到学校去吧。”我对小鬼说。
“我已经吃过了,是子非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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