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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条街宽敞了许多。我放慢速度,疾步行走。那狂吠的小狗平静下来,往回跑去。

    看起来我似乎总算成功了。过了一会儿,我瞅见一辆汽车,是一辆不太新的蓝色福特车。

    于是,我拔腿便跑。福特车也立即加快了速度。

    简直是瞎费劲。谁也不可能甩掉汽车。这样想着,我便停住了脚步。

    福特车紧靠路边停下。副驾驶座的车门呼地打开。

    “上车!”一个土腔土调的声音喊道。

    拒绝只可能吃亏。

    后座上的两名男子手里都握着手枪。

    这几个人所携带的武器和装备都是统一一致的。

    我无可奈何地跨进汽车,坐到副驾驶座上。刚落座,我就感到脖颈上冰凉的枪口。

    “关门!”

    我关上车门。开车的人发动汽车。

    “你得感谢我们!”他说,“你朋友的朋友们正准备要把你处死。”

    “是你们开枪射击的吗?”

    “用别的办法制止不了他们。他们不见血不死心。见你的血!”

    “你们这些罪犯……”

    “你听到他怎么称呼我们吗,斯利姆?”开车的人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转头对用枪口顶着我脖子的人说道。斯利姆就是勃洛斯基派遣来的人第一次出现时那个穿格子衬衫的。不同的是他今天还穿上了一件黑色的套头毛线衫。

    “我们左右冲杀把他搭救出来,而他却谩骂我们。”

    “是你们把帕拉斯杀死了?”

    “他叫帕拉斯?”暴徒大猩猩般粗野的脸盘上显出得意洋洋的讽刺意味。他就是那个当时把阿轮打翻在地的家伙。“谁也不想动他一根毫毛。只不过让他给我们讲讲,在哪儿能找得到你。我们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带到酒吧间,彬彬有礼地询问他。可这白痴干了什么?告诉他,这个希腊人干了什么,佩迪!”

    他称呼的佩迪是指坐在斯利姆旁边的“青蛙眼”。佩迪一副陰沉沉、懒洋洋的样子。

    “别废话了,洛恩!你加紧点!你以为在这个国家里没有警察吗?”

    “我不希望他把我们当成谋杀犯。”洛恩说道。他是这三个暴徒中最令人憎恶的一个。我们问他,而他不但不回答,反而企图逃跑。他匆匆忙忙,到处乱钻。他没找到门,倒把头撞到墙壁上。说到这里,他发出一阵笑声。“难道不是这样吗,伙计们?”他得意地问自己的同伙。

    我气愤得混身冰凉。可怜的阿轮!不过几小时以前,你还在对我说,你没卷进这些肮脏的大交易,只不过帮着干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一旦小鱼离大鲨鱼太近,大鲨鱼也是会杀死小鱼的。

    我从一侧观察着这个洛恩。我权衡着,思量着。

    不到一刻钟后,汽车在一幢像色子似的方方正正的白房子前停下来。房子的正面墙上爬满了常青藤。

    佩迪第一个下车,然后他把我迎出来。接着便是洛恩和斯利姆。在他们的簇拥下,我被领到大门口。门被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男子又高又瘦。他略微有些哈腰,头像鹰隼的脑袋似的向前探着。连脸盘上的钩鼻子和不见嘴唇的一条沟糟,都酷似猛禽的特征。两只手像利爪一般挂在骨节粗大的手腕上。

    他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横穿过半暗的大厅。洛恩、佩迪和斯利姆或推我的背脊,或揎我的两肋,让我跟着他们往前走。

    猛禽脸盘先生走进接办公室布置的一间房间。他在一张写字台后坐下,桌面十分光滑,除了一台电话,一无所有。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射进屋里,落在写字台后面坐着的那个男人的头上。我看出来他的深色头发是假的,而不是与生俱来的。

    “你的名字?”他乌鸦似地沙哑着问。

    “杰拉尔德-拉弗特!”

    “你们搜查过他吗?”他问自己手下的人。

    “他身上没带武器。”

    “把他的所有口袋都掏空!”

    斯利姆承担起这项任务。他把他找到的所有东西都递给了头儿。美希联合银行保险库里那个保险箱扁平的钥匙,我是放在胸前的兜儿里的。斯利姆对这个小包包不屑一顾,因此钥匙仍然归我所有。

    他的大佬审视着假护照,翻搜着我的钱包,摇了摇香烟盒。他还仔仔细细地数了数我带在身边应付日常开支的一卷美钞。这钱是来自联邦调查局工作经费储备金的。

    他数了七百多美元出来,而把较少的一部分厌恶地扔到和香烟、钱包一起。

    他突然抬起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攫住我——犹如一只紧盯着猎物,并随时准备猛扑上去的苍鹰。

    “你的老板是谁?”

    “您是谁?”我反问道。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立即答道:“查尔斯-勃洛斯基。”

    “我已经料到。您的人谈起您好像您是阿耳-卡朋伟大的兄弟似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您,勃洛斯基先生。”

    “我在西岸工作。你是纽约人?”

    “不错,我想派我来的那个人代表着他自己在东岸的利益。他并没有妨碍您,勃洛斯基先生。”

    他钻子似的目光仍紧紧抓住我不放。

    “我这个人就喜欢打明牌,不打暗牌。”他说,“海洛因的买卖在西岸全部掌握在科萨-诺斯特拉手里。只有我才能得到一个独立的份额。我的组织规模不大,可我的客户都是一些体面人,支付能力极强。好莱坞、圣巴巴拉、贝尔埃尔等地,都由我供应。可惜科萨控制着越过太平洋而来的全部补给。无论泰国来的毛货还是细货,我都到不了手。在马赛提纯的精品,科萨的组织在东岸已全部收购一空。独立的买卖人偶尔会碰上一些,但通常数量极小,几乎不值得收购,因此惟一的办法就是直接搭上近东的毛货。你听明白了吗?”

    “您从土耳其购买鸦片原料,在美国某个地方您有一个实验室,可以自己从毛货中精炼提取海洛因。”

    “完全正确。过程极其复杂。我必须大量进口鸦片原料到美国。这比起把几十公斤纯海洛因通过检查走私进来要困难得多。我找到一个办法,不过用这个办法我每次就至少非得运输五百公斤不可。到目前为止,补给不成问题。不过,眼看鸦片原料供应商就要拒绝供应我,因为我听说另外有一个人提出的价格比我提出的价格高。”

    他呆呆地瞅着我。见我始终一声不吭,他便哑着嗓子继续说道:“补给缺乏往往对一个组织来说是致命的。瘾君子可是不能今天等明天,这周等下周。他们需要这玩意儿,说要就要,哪怕跑遍全城,也得找到一个能提供给他的人不可。更糟糕的是那些小贩子很容易脱销。于是大行销商很快就跟上来。只要具备三天以上的供应能力就足以使产销链土崩瓦解。我十年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而我就会成为腰无分文的穷光蛋。你明白吗,我是不会把货拱手让给你的老板的?”

    “在我看来,勃洛斯基先生,您无法阻止货主把货卖给出高价的人。”

    他歪了歪嘴。鹰隼若是能笑恐怕看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我怎么不能,小伙子!我有的是办法。或者你告诉我,你的老板是谁,货在美国的什么地方交接,我就可以设法让我的人在准确的时间出现在准确的地点。或者我从你这里得知付款如何进行。我就会设法让售货商得不到他们该得的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中断了与你老板的联系而把货提供给我。”

    他慢悠悠地搓着两只爪子似的手。

    “你选择哪种办法?”

    既不同意第一种,也不同意第二种,我暗自寻思。真是非常遗憾,还从来没有一个毒品贩子那么裸地向我暴露自己的嘴脸。若不是莉莎-富兰克林,我完全可以接受查尔斯-勃洛斯基的要求。我们就可以彼此握手,而我就会飞回家去,当他带着鸦片原料进入美国的时候,前去迎接他。

    莉莎-富兰克林的命运完全排除了这个既理想又便当的方法。难怪莉莎会被绑架,其道理由此便昭然若揭。事情不仅在于要防止拉弗特携款潜逃。以死威胁其女友还可以达到胁迫他把任务完成到底的目的。不仅当拉弗特欺骗其任务委托人的时候,即使他惨遭失败,他所钟爱的女人也必死无疑。

    我并不爱莉莎-富兰克林。其实,我也根本不认识她,但我现在却在扮演着杰拉尔德-拉弗特。我的“背叛”或者“惨败”都会有同样的结果。跟拉弗特一样,我也得把一批鸦片原料带到美国去,但不是让查尔斯-勃洛斯基占有,而是交到掌握着莉莎-富兰克林生杀大权的人手里。

    对不住啦,勃洛斯基先生,我不能听从您的安排啦。

    “我感到抱歉,勃洛斯基先生。”我说道,“我既不知道货物的交接地点,也不了解支付方式。我被派过来的任务是保证提供的货确无瑕疵。您知道,我是专家!我很了解毛货,而把我打发到这里来的人惟恐上当。您自己也说过,这买卖是他的命根子。可他不像您那样对自己的合作伙伴了若指掌,因此,不言而喻,他对他们还谈不上信任。”我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想到哪说到哪。

    “行,行。”勃洛斯基的嗓子比先前更加尖厉刺耳,“你的委托人叫什么名字?”

    我尽量搪塞着。“勃洛斯基先生,也许您觉得非常奇怪,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想,他准是处打听,要找一个专业人员来着,于是我才被推荐给他。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想要跟我谈谈。我们是在一所无人居住的空宅子里见的面。他采取了一些防备措施,没有露出自己的面孔。您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您还没有跟一个人在一起工作过,而您又必须告诉他,让他替您检查鸦片原料的质量,您会让他看见您的脸面吗?他给我三千美元报酬,还报销一切费用。既然给三千美元,那我当然不再问他的名姓,以及是否……”

    他准是悄悄给洛恩了一个极不显眼的信号,以致我都毫无觉察。洛恩猝不及防地猛然给了我一拳。我一时间站立不稳,向右边斯利姆站的地方扑倒过去。

    斯利姆照着我的腰部又是两拳。我吃不住这连续的冲击,跪倒下来,两只手挣扎着伸出去抓住写字台面。

    剧烈的疼痛似滚滚热浪。我张着嘴使劲地吸着空气。

    “别跟我来这一套,骗子!”勃洛斯基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沙发椅里,从他的鹰眼里居高临下地向我射出两道凶光,似乎是在琢磨,猎物是不是已经断气了,他是不是可以开始大啃大嚼了。“我给你二十秒钟。但不是让你又说谎话,而是让你道出真情。”

    “如果您的打手们也把我像那希腊人一样置于死地,那您在这件事上就别想再往前迈出一步……”我喘息着。这句话产生了出乎预料的效果。勃洛斯基噌地一下从沙发椅里蹦起来。

    “杀死谁?”他刺耳地嚷叫着。尽管我已力不从心,我还是注意到暴徒们连连跺脚,面面相觑。

    “阿轮-帕拉斯。那个接待我的人。你们打碎了他的脑瓜。”

    “真有这事?”查尔斯-勃洛斯基宛如一只羽毛直竖的鹞鹰。

    “这是没办法的事,老板。”洛恩说,“那个希腊佬,不想告诉我们这个人的下落。他也不知怎么搞的,溜了。佩迪一拳打过去,而我也管不住自己的拳头,于是就……”

    “你们这批蠢货!”勃洛斯基怒嚎着,“你们以为你们可以在这里像野人一样为所欲为?这一打死,不就把警察给引上门来了嘛!有多少人看见你们的脸啦?”

    “没人看见,老板!我们是把那个希腊佬从房间里拽出来才……”

    “第一次我想还没什么!可二十,三十次?警察早就精精确确掌握了你们的面貌特征。你们只要一上街,立刻就会被逮捕!”

    “他们对我们提不出任何证明,查尔斯。”斯利姆壮起胆子说。

    勃洛斯基厉声痛叱他说:“你以为我们蹲在大牢里,我还能购买原料吗?还不得为了不致由于这个愚蠢的谋杀被判刑,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吗?”他突然顿住,上下摆动着下巴颏儿,干咳一阵。“再说,希腊还没废除死刑呢!”我站直身子。

    “这些好小伙子还朝别的希腊人开枪射击。”我在一旁插话说。也许这无济于事。不过,在他们的老板面前告他们的状,让我似乎感到挺好玩儿。

    “那只是鸣枪警告!”佩迪匆匆忙忙辩解道,“我是朝天开的枪。没有击中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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