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李大姐家仅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她和她丈夫睡的,一间是儿子的。她儿子上京赶考去了,空出的房间正是这些日子林匆匆他们住的。之前,林匆匆睡床,牧奚打地铺,今日也一如既往。只是林匆匆之前是昏迷的状态,而现下却是在无比清醒的状态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坐在床头,虽是嘴里不说,但心里不免有些纠结。
牧奚在门边铺上地铺后,拎着药箱坐在了林匆匆的身边。他抬手解下她头上缠绕的纱布,换上药后,又重新绷了上去。他见她老是伸手摸着纱布,不由低声道:“不会留疤。”
“啊……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林匆匆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毕竟这孤男寡女的,要是什么也不做的话,多尴尬。
牧奚没她这么细腻的心思,拎着药箱回到自己的地铺上后,便撩起右脚的裤腿给自己上药。他右腿的小腿上擦破了很大一块皮,又红又肿,看上去比林匆匆想象得还要严重得多。他快速而冷静地给自己上药,这么严重的伤,他却始终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不疼吗?”林匆匆忍不住问。
“疼。”
听到老老实实的回答,她轻轻一笑。
牧奚上完药,便开始脱上衣,林匆匆一怔,以为他准备睡觉了,赶紧转过头去,在床上躺好。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熄灭灯烛,她探出头去看,发现他脱去上衣是为了给自己肩胛的伤口上药。受视线所碍,他的动作不免有些辛苦。
“牧大夫,我来帮你吧。”林匆匆穿上鞋,好心上前帮忙。
牧奚拒绝:“不用。”
“你看你都够不着,还是我来吧。”
林匆匆坚持,他默不作声地退让。她接过他手中的翠绿色瓷瓶,低下头,按了按他另一侧的肩,示意他趴下去,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瓶中的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
牧奚递给她纱布,林匆匆比划了下,轻手轻脚地替他包扎。她突发奇想地问:“牧大夫,你想过收徒弟吗?”
“我不收徒弟。”
“可你的医术如此精湛,要是不传承下去的话,多可惜啊。”
“我不收徒弟。”
“我呢,没有别的什么特长,就是特别能吃苦。你看……”
“我不收徒弟。”
“……好吧。”眼见牧奚这般坚持,林匆匆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说话。她悻悻地回到床上,道了声晚安。
“晚安。”
牧奚收拾好药箱,便直接吹熄了桌上的灯烛。
骤然袭来的黑暗,让林匆匆整个人为之一僵,脑海里即刻便有一幅幅猩红色的画面朝她扑面而来。泛着寒光的剑,被砍去头颅的身体,滚烫得渗人的鲜血……她僵硬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就这么短短一瞬的功夫,她的背后已经沁满了森冷的汗,黏黏地紧贴着衣衫。
“牧大夫……能点下蜡烛吗?”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紧接着,黑暗里响起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很快,暖橘色的烛光重新照亮了整间屋子。
牧奚静静地打量着她,目光是一贯的清冷。
林匆匆勉强笑了笑:“我有点怕黑……所以……”
“睡吧,我不熄灯。”牧奚说了这么一句后,又重新躺了回去。
林匆匆翻了个身,她越是努力不想自己回忆,就越是清醒。须臾,她挪到床边,探出头想看看牧奚睡着了没,见他还睁着眼,她轻轻地试探性地说道:“牧大夫?”
“我不收徒弟。”牧奚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不是想说这个。”林匆匆失笑,“我是想问,你也睡不着吗?”
“没有。”
“……那晚安。”和一个不爱说话,又自带“生人勿近”气场的人交谈,寻常的聊天都会变得难以进行。林匆匆漫不经心地想。
牧奚突然起身,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并扔到了林匆匆的床上。她感觉有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腿上,摸索着一看,发现是一个藕粉色的香囊。
“放在枕边,安神用的。”牧奚解释道。
林匆匆举着荷包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她依言将它放在了枕边,会心感谢道:“谢谢你,牧大夫。”
话音落下,却并没有人搭理她。
林匆匆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覆在香囊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