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速之客

    初春的夜，凉意未散。悦来客栈前门半掩，外悬一盏纸糊的灯笼。烛光刺破夜空，无声地招揽过路的旅人。

    尽管在外看来悦来客栈破旧不堪，深入其中却是别有洞天。二楼天字号房空间宽敞，房间一端摆着一张檀木制成的长桌，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隐约照出长桌正上方的一幅画像。仔细看去，画像中人已过不惑之年，目若朗星，身着青袍，手执折扇一把，温文尔雅，见之难忘。

    小牛办事迅速，已将食物送了上来。此时此刻，屋中的圆木桌上已摆上了两碗鸡汤粥并几道家常小菜，外加一碟红糖糕，叠成宝塔形状，溢出诱人的香。两个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立于窗前，目送莫郴自后门离了客栈，渐行渐远，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方才点上了灯火，端起面前的粥，大快朵颐。

    不多时，碗便见了底。宁念安拿起红糖糕，轻咬一口，味道恰到好处，甜而不腻，宁怀瑄注视着满面喜色的妹妹，白日里痴傻的模样荡然无存，笑意在眼底漾开——妹妹素喜甜食，年幼时家境贫寒，一家四口靠着父亲宁铭诫微薄的收入勉强糊口，苦菜糙米是家常便饭，只在过年之时方可买一只吹糖人供兄妹三人解馋。三年前，一场飞来横祸，父亲丧命其中，兄妹三人侥幸存活，被大楚北宁总督陈文韬所救，入了先帝设在北宁的密宅，衣着饮食较以往大有改观，兄妹三人却始终郁郁寡欢，食不知味。在经过三年艰苦卓绝的训练后，今年过了年关，陈文韬同幕僚郭天恩商量，派遣宁怀瑄、宁念安兄妹二人至衮城当大楚暗探，长兄宁慎行则留在陈文韬身边。思及往事，宁怀瑄的眸色渐渐黯淡，自觉不妥，忙抓了一块红糖糕塞入口中。

    “时辰已到，该来了吧。”盘中只余下些许残屑，宁念安取出帕子抹了抹嘴，喃喃自语。宁怀瑄起身，模仿郭天恩先生故作深沉的步伐踱至窗边，向下望去。房间位置极好，巷口景象尽收眼底，道上空无一人，与夜市已起的兴隆街天壤之别。

    过了戌时三刻，兄妹二人情绪渐渐焦躁。正月中，北宁总督府接到消息，西域平妥国国主同大云皇帝梁运晟达成秘密协议，平妥国国主向大云至正帝梁运晟俯首称臣，密送质子入云都冉城以示诚意，对外只宣称王子染疾，离宫医治。

    于北宁总督乃至大楚皇帝而言，此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掀起波澜万千。十六年前，镇守大楚北境的孝元顾皇后胞弟、兵部尚书顾廷谦为军中粮草短缺一事忧心，积劳成疾，病逝军中。顾廷谦故去后，野心不灭的大云铁骑重整旗鼓，第三次越过鹤立山，立誓踏平北宁，攻陷大楚。西域诸国思及唇亡齿寒之理，出兵援楚。虽说大云国富军强，却也在连年征战中消耗颇多，无力多线作战。大云宣嘉帝梁永钊眼见一统天下无望，无奈之下应允了大楚及西域诸国求和的请求，达成协议后，下令大云军马退至鹤立山北，大楚危机暂解。眼下，平妥国投诚大云，来日若是烽火重燃，大楚处境势必更为不利，宁家兄妹因此而忧心忡忡。

    约莫二十日前，大楚分布于平妥国的眼线传来讯息，质子已经启程，乘坐灰顶马车，途径平妥国迟汀城、大云嘉城、元城、通城进入衮城，再由衮城北上入京。多方布置后，大楚北宁总督陈文韬拍板决定在大云通城山中伏击质子所乘马车。依照计划，如若行事顺利，现在理当已经得手，又怎会杳无音信？莫非，情况有变？宁家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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