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楂糕

    福晋乌喇那拉氏一向贤惠，从不拘束后院诸人，连请安也不过是初一十五才必须到，其余时间再不拘着这些格格侍妾的。更别说位份仅次于福晋的瓜尔佳侧福晋，连平日里伺候用膳都是不必的。

    倘若能享福，谁愿意做那伺候人的活计呢？沅筠倒是庆幸自己投胎成了人上人，出个门便一脚出八脚迈的，再加上伺候小主子的丫头嬷嬷们，这一日她带着孩子按规矩去正院请安，也跟了浩浩荡荡十来号人。

    福晋起身早。大丫鬟宝瓶瞧着绘着榴花的床帏里人影幢幢，显然是主子起身了，便轻手轻脚地亲自去黄花梨雕花衣搭子上，挑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石青色外袍搭在手臂上，却听得福晋清了清嗓子。忙又回身走到床边，伸手低低的将帷帐挑起一点来，轻声道：“福晋可是要起了？”便听见福晋“嗯”了一声。一旁侍立的二等丫鬟探身过去拉开了床帏，只见乌喇那拉氏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绸缎般的乌发整整齐齐地铺在背后，脸上神色淡淡的，却是一丝倦意也不见。宝瓶只看了一眼就马上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服侍福晋穿好外袍。

    海棠成了四阿哥的房里人之后，福晋便提了宝瓶和宝鸢作大丫鬟。宝瓶原是福晋从家里带来的二等丫头，脾性温和，生的一张白皙的鹅蛋脸，两颊上略带了一点斑，更显的温柔可亲。她见福晋穿好了软底子的绣花鞋，便低声道：“禀福晋，宋格格和张格格来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正在外间用茶呢。”

    林嬷嬷年岁大了，方才起了身匆匆进了内间向福晋告罪，闻言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骂道：“你这小蹄子，怎的不吱一声儿？累得外面格格们好等。”

    宝瓶忙“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道：“福晋容禀，奴婢想着福晋睡得香甜，不敢擅自叫醒福晋。原是奴婢的错，还请福晋责罚！”说罢便“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福晋顿了顿，由林嬷嬷扶着胳膊慢慢走到妆台前。待她坐定在绣墩上，方低头瞥了她一眼，轻声道：“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罢了，就罚你半月的月例。”宝瓶连连磕头谢了恩，福晋又道：“你去把两位格格请进来。宝鸢，去叫邱氏把四格格抱过来。”

    两人各自领命去了。宋格格和张格格自进来内室服侍着福晋梳洗过后，福晋便出了内室，摘了首饰和甲套，把雪团子似的四格格抱在怀里逗她玩。

    四格格下个月才满周岁，话说的尚且不大利索，且因着早产体弱，大多都是被她奶嬷嬷抱在怀里，这么大了还不怎么会下地走路。她长相随了其外祖父费扬古，浓眉大眼，眉宇间倒有一股男子似的英气。福晋思念老父，也因此对四格格格外宠爱，一见到她就抱到怀里不撒手。

    福晋亲了亲四格格的脸蛋，只觉得女儿脸上温度略低，摸着小手也比自个儿凉一些，不由得心生恼意，喝道：“崔氏何在？”

    四格格的奶嬷嬷崔氏忙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奴婢——”

    “你怎么看顾格格的！格格手凉你不晓得多给她穿件衣裳？”福晋啪地在崔氏膝前摔碎了个杯子，扬声斥道。

    崔氏双股战战，只觉一股寒意从背后冒上来，双唇哆嗦着连为自己申辩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砰砰磕头。

    瞧她这个样子似有隐情，福晋不禁心生疑窦，正待继续审问，却听见门口小丫鬟提高声音喊了一句“侧福晋到”，便勉强压了压火气，从一旁桌上拿了一块儿白糖糕，掰碎了一点一点喂到四格格嘴里。

    沅筠带着孩子们一进门，便瞧见屋里中间跪了个妇人打扮的丰腴女子，福晋抱着四格格坐在上首，面色淡淡。而宋、张两位格格垂首侍立在福晋身后，那样子倒像是恨不得缩成一团叫人看不见她们似的。昨夜剩下的熏香还散发着浅淡的香气，想必还未曾摆膳。

    沅筠对这奇怪的气氛只作视而不见，绕过跪在地上的崔氏，笑道：“妾身给福晋请安。”

    福晋看她完完整整行了个礼，方才抬了抬身子虚扶她一把，道：“免礼。”

    沅筠不以为杵，又伸手轻轻推了推两个孩子的肩膀，道：“还不给嫡额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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