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骨佛心不染尘1

怪异的头饰，若真要说，唯有妖娆二字相当。

    “还不曾问，真人为何深夜出现在此，而不是在房中休息呢？”

    不染尘：“吾来赏月，你呢？心奴又为何深夜在外？”

    “吾嘛……吾来观雨。”

    不染尘：“喔？”

    “曾有人说吾是上天的眼泪，是天的怜悯，既是这样，吾又如何能不爱雨。”

    不染尘：“听你这样一说，吾突然也对‘雨’开始感兴趣了。”

    名叫暴雨心奴的这个人，身份为祆撒教舞司，这个祆撒教是个什么教？不染尘表示她听都没听过，祆教她倒是知道，一群野人围着火把跳大神……

    “心奴既然是祆撒教的舞司，不知跳起祭舞会是何种风情。”

    这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但不染尘说出来却坦坦荡荡，不带任何暧昧色彩。

    暴雨心奴笑的意味深长：“真人要是想看，日后若有机会，心奴一定跳给你看。”

    九千胜与最光阴赶回的时间，一前一后差不到一日。两人还未有时间仔细研究捉拿恶徒的计划，却从文熙载口中得知了另外一件事——不染尘失踪了。

    整理一下文府上下小厮门卫的证词，是说前晚上女道长出门看月亮去了，后来就再也没回来。

    之所以这件事隔了一天才告诉给九千胜大人知道，那是因为在一干凡人的心目中，那只仙风道骨的女先天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就算失踪了也压根没人会想到她可能会出事，就连后来把这消息告诉给九千胜大人了，也只不过是最光阴想起侦探小分队三人组二缺一随口问起罢了。

    然后最光阴就一脸慎重紧张的不行的德行跑去找自家貌美如花的基友九千胜。

    貌美如花的九千胜大人面无表情的把貌美如花的脸蛋往最光阴那边一扭：“她知道凶手是谁。”

    最光阴：“……啊？”

    九千胜：“吾也知道。”

    最光阴：“啊啊？？”

    “这是她自己的意愿。”九千胜微微蹙眉，“吾只担心……算了。”

    最光阴：“……”到底发生了神马求解释==！

    其实文家千金被救回来的时候，不染尘就私底下对九千胜说她知道是谁下的手。

    整个琅华宴就只有不染尘一个人可以客串女大夫，文家千金身上的伤自然是她负责去验的，那些横亘在少女娇弱身躯上的交错刀痕，以伤口皮肉与附近组织的颜色就可以分辨出时间先后。

    新近的伤口在时间上很有规律性，是每一日固定时间段内造成的。

    而稍微旧一点的伤势却显得有趣很多，最初的那些刀伤格外凌乱随意，而且并不存在什么时间规律，那是漫长无尽头的，随心所欲的折磨。

    再结合之前的推算：凶手是琅华宴上的人，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但凡有人中途离开过数日，那个人就很可能是犯下凶案的暴徒。

    “可以确定时间吗？”九千胜大人当时这样问。

    “当然，三天。”不染尘回答的非常肯定。

    琅华宴上中途离开三日的人，唯有一名。

    幽暗的石窟，弥漫着血液的腥甜，暴雨心奴现在很开心，开心的整个人都自带一片纷纷扬扬的小黑花当背景。

    他的武器——血雨弑天祆撒战镰正横在不染尘咽喉前，初见时庄严神圣不可侵犯的道门先天，如今长发散乱，白衣染血。

    隐秘的山洞内，锋利的战镰紧贴着喉头皮肉来回磨蹭，暴雨心奴扯着她的头发，让她不得不仰起头，就像待宰的羔羊。

    “真人啊真人，你为何要破坏心奴的计划呢？破坏了吾的计划，吾就会不开心，吾不开心，就会想要杀人了……”战镰在不染尘脖颈拉出一条血线，暴雨心奴笑嘻嘻在耳边问：“不染凡尘的仙人会不会怕死呢？”

    “怕。”答得干脆，却是依旧淡然。

    “仙人也会贪生怕死吗？真是折辱了‘六尘不染’这个名号。”

    “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也无法体会别人性命的可贵。”

    “喔~照这么说，惜命的人就一定会珍惜别人的命咯？”暴雨心奴将镰锋一转，在不染尘锁骨不紧不慢地划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吾很宝贝自己的命，但是为何吾对真人的性命一点也不介意呢？”

    “吾所说的话，反过来未必成立，更何况……在吾看来，你其实并不惜命。”

    “哼！”

    身后的黑影瞬间转到正面，暴雨心奴钳着不染尘的下颌逼迫她仰视自己，盯着那对眼看了又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哀怜！什么都没有！

    金棕色的瞳孔很漂亮，映着光，从最深处闪烁着碎芒，暴雨心奴盯着这对眼，充满恶意的笑了起来。

    “吾喜欢你的眼睛，但吾讨厌你的眼神，真人，将这对眼送吾好吗？”

    “好。”这次的回答也依旧是平淡。

    啪！

    “小贱人！你以为吾不会这样做吗？！”

    被这样的态度激怒，暴雨心奴猛地甩了不染尘一耳光，随后直接伸手向她双眼袭去。

    手指几乎已触到眼皮的温热，下一秒他脸颊一疼，整个人被一巴掌抽得横飞出去，后背狠狠撞上山壁，顿时喷了口血出来。

    在他能够爬起来之前，两道气劲已经窜入穴道，再怎么努力挣扎也只能贴着山壁扭来扭去，四肢已经彻底不受自己掌握。

    “不是以为你不会，而是你根本做不到。”本应被咒术控制不能动弹的人施施然站了起来。

    “……”←这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暴雨心奴。

    “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吗？”道门女先天摸了摸脸，皱眉。

    “……”←这是被打了脸也没反应过来的暴雨心奴。

    那张永远挂着得体微笑的面庞终于显露出别的神色，一直淡漠的眼也变得截然不同，承载着满满的愉♂悦。

    “你知道吗，吾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想……这么可爱的男孩子，要是能弄♂到手就好了。”

    出身道门，以德♂服人的女先天在暴雨心奴面前蹲了下来，眉目弯弯，金棕色的双瞳内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暗。

    “暴雨小甜心~心奴小可爱~想不想知道你接下来的命运？吾可以提前告知你喔~”

    “……”←这是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的可爱的男孩子。

    不染尘回去的时机把握的极巧。

    当她押着暴雨心奴返回文家，正碰上文熙载与众人打算出发去寻她。

    世人皆知，道骨佛心不染尘是个菩萨心肠，不管遇到怎样的恶徒，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进行劝解，只要有任何的希望，也会坚持不懈下去，寄望恶徒可以迷途知返。

    在许多许多的传闻里，她无数次因为这样而身受重伤，却直至今日不改初心。

    就如同这次一样……

    “他只是年少气盛，未曾经历过挫折，一时行差踏错，众位若肯卖不染尘几分薄面，不妨让吾将这少年带回观内管教，若是因吾看管不当，让他惹出了事端，任何后果吾不染尘担下了。”

    本该洁白如雪的道袍被血染了大半，发髻散乱，就连道冠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明明如此的狼狈，却还是云清风楚地说出这些话来，依旧是温声细语，与平日里没有任何分别。

    琅华宴，主办人是江南坐客三千人的名师文熙先生，有资格参与宴席之人皆是在武林上享有极佳风评之人亦或才俊翘楚，暴雨心奴看着一张张或钦佩或为不染尘感到不值的脸，紧咬下唇直至满口血腥。

    一切事态的发展，与不染尘提前告知他的毫无二致。

    文熙载亲自怒斥暴雨心奴想要谋害他爱女的恶行，并将调查过程一一向众人叙述，刀神九千胜亲自参与调查得到的结果，分量足以定论，但除此之外，不染尘亦带回了决定性的证据。

    她身上的伤口与文家小姐身上的伤口吻合，再验过血雨弑天祆撒战镰，已成铁证。

    ‘这世上的多数人，凌虐别人的手法都单调到愚蠢。’这是不染尘对暴雨心奴说的话，‘就算造成数量繁多的伤口，其实也不过是在掩盖其单调乏味的技术。’

    从被擒回，到被众人商议‘为民除害’，暴雨心奴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心知，就算再怎么巧如舌簧，也抵不过百年如一日累积来的口碑，更何况如今证据确凿，在众人心中他是暴徒，是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

    所以他很认真、很仔细的记下这里的每一张脸，这份莫大的耻辱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然还有道骨佛心不染尘，暴雨心奴不惮以最恶毒的寄望期盼，期盼她遇到世间最悲惨的灾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