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白梅的花瓣落了满地,梅花开得正盛,一根枝条凝成一串白雪,散发着沁人肺腑的清香。数枝白梅交映在晨色冷光中,似乎还泛着前日雨夜的潮湿气息。
布衣襦裙的少女敛着裙裾坐在院中捣药,乌发如瀑,眉眼柔和犹带着几丝怯意,花瓣飘落在发际,她顿住动作,抬手整理发尾,似是不经意间抬起了眉眼,那双含羞带怯的乌黑双眸顿时与男子同样望来的澄澈涩然的眼神相汇。
微风拂动,少女抑制不住唇角的弧度,微微垂眸避开男子的眸光。
“……靳爷……”
把脉的张大夫问话得不到回应,有些疑惑的重复道:“靳爷,我问你近日睡觉如何?”
靳一川猛然回神,双眸茫然地微眨,看着少女悄悄抬眸时满眼的笑意,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发:“啊,无事,就是夜里汗出的多些。”
说罢,他忍不住又把视线看向那模样娇俏的捣药女子,耳后泛起绯色。
站在不远处的沈炼随手捏了一支竹匾中的山药,看着阳光下美好的如幻梦一般的情愫暗生的一对男女,忍不住想到妙彤清伦绝艳的容颜和那似乎永远忧郁沉静的双眸。
爱一个人时,即使再忧郁的女子,她的眼中也总会燃出一丝不灭的火光,就像那捣药的女子望着自家三弟一般……
可妙彤呢?
她望着自己时,眼中蕴藏着什么?
沈炼不知道,他只知道,看着那双忧郁的双眸,看着她沉静的面容,他浸染在鲜血中躁动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晒药的竹匾边,剑眉星目的男子微抿着薄唇,双眸微微出神。而坐在木屋前的少男少女,女子微笑着垂眸捣药,男子则手肘支着下巴,毫不避讳地看着少女,又圆又明亮的双眼似乎盛着无数的碎星:“在下姓靳,靳一川。”
男子的声音与他的外表一般,坦率清朗,让人闻之便不由得心生好感。
女子放下手中的药杵,双手握拳,姿态不失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巧笑嫣然道:“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叫……”
“嫣姐!”一声满含惊喜的女子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院中暧昧缱绻的气氛。
几人闻声望去,简陋的木门处,只见一眉目略显英气却又不失俏丽的女子身着一身紫色的襦裙快步走来,大片的深紫色的花瓣纹路在淡紫的外袍上盛放,女子一头乌发披散直至腰际,竟是半点花式也无,仅有一只低调奢华的银钗茉莉夹在耳际的长发上,垂下的白色珠串随着女子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匣,一双深褐色的双眸有些犹疑地看了沈炼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张嫣旁的靳一川,嘴角的笑意盎然:“嫣姐,有人来看诊啊?”
张嫣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木屋中却传来张大夫朗然的声音:“看你这么兴高采烈地跑回来,看来我要的东西你是买回来了。”
“嘻嘻,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紫裙少女闻言瞬间骄傲地仰脸,纤细的脖颈上隐约露出项链银色的光泽,她虽然话语活泼,但一身精致华服,再加上隐约可见不菲价值的饰品,无形的贵气便显露无疑。
然而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中处偏僻地区的医馆小院中?
身为锦衣卫的敏锐多疑使得靳一川唇边的弧度微敛,他微皱着眉头看着女子姣好俏丽的面容和那一双英气略挑的眉眼。这样的面容若是他见过,绝不会认不出的。
但他却仍是对这紫裙女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但她的气质,站立的姿态,迈动时步伐的长短,却是很难改变的。
突然,雨夜里,那个面容隐藏在夜色中,茕茕孑立于屋檐之上的身影蓦地在脑海中闪现。
而且那一句点破他们所在,使得他们不得不陷入缠斗的女声,与这名紫裙女子的声音也有七八分相似。
靳一川与沈炼默契的遥遥对视了一眼。
虽然这女子的面容与事后询问他人时做出的描述不同,但他们无疑都想到了一处。
然而靳一川视线微转,只见那捣药女子正悄悄抬着眉眼望向他,目光对视时,她也不再躲闪,只是笑容扩大了些,露出了可爱的虎牙。
靳一川抿唇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对沈炼轻轻摆手。
他们此时穿的都是寻常百姓的常服,锦衣卫在百姓中的名声一向不好,若是在这里暴露身份,这医馆,怕是不会有人敢来了。
紫裙女子不知这院中的两名男子短短时间脑内的思绪万千,她冲着那捣药女子甜甜一笑,没有分给靳一川半分视线,径直捧着玉匣进了屋内。
屋内,张大夫的声音古井无波:“怎么用玉匣装着?你的手腕大好了?”
“只是小小的扭伤而已,”女子满不在乎道:“你快打开来看看,是不是所需的药材。”
二人似乎向里屋走去,声音逐渐模糊不清,靳一川疑惑的侧身问道:“姑娘,这用玉匣所装的药物应是名贵无比,可是谁得了疑难杂症?”
“叫我张嫣就好了。”捣药女子粲然一笑,停下动作道:“说来也巧,阮姑娘似乎有个重要的友人也是得了肺痨,她听说我爹在治疗痨病方面有些经验,就特意来求医问药。因为阮姑娘出手阔绰,我爹便尝试了许多珍稀药材尝试更有效的药方。”说罢,张嫣嘟嘴叹了口气:“可惜阮姑娘的友人不在京城,不能诊脉,也不知病情如何。”
屋外暗怀情愫的一男一女因有了话题而畅聊起来,屋内的药房中,张大夫听到自家女儿时而畅快明媚的笑声,忍不住悠悠一叹:“女大不中留啦。”
阮陌安坐在一旁的方桌上,晃动着双腿看着紫色的衣袂扬起又落下,闻言挑眉一笑:“女儿怀春,很正常嘛。”
“可靳爷不是常人,”张大夫捋了捋胡须,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看了看枝干虬结的人参,眉宇之间透出几分欣然,但随即却又是心事重重地皱起,“他掌中老茧应是常年握刀所致,怕不是江湖中人就是官门中人,而你又为他不惜耗费千金到处去寻珍贵药材……这样的人物,又岂是嫣儿能招惹的?”
“他其实就是个小人物而已,而且人也不错,长的也好看,跟嫣姐蛮配的。”阮陌安说着,从桌上一荡,姿态轻巧的跃下,踱步来到张大夫身边探着脑袋看那根花了自己一双袜子钱的党参,撇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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