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节
沈清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熄灯了,还好肖笑给她烧了热水。她发现自己今天实在太过脆弱了些,想哭的次数远远超过过去三年,她在心里劈头盖脸地骂自己,她再也不想因为任何人产生情绪上的失控。可是当毛巾的热气盖在脸上的时候,她感到那股温热到底滚落出来,和着热气敷成一团。
我想回家。
沈清洗完脸一脸清朗地望着楼下。从宿舍六楼正好可以将学校西苑尽收眼底,食堂此刻变得安静,超市也已经关门,路灯下也没有了小情侣。整个世界都要进入睡眠了,可是有一句晚安她不知道对谁讲。
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嘴角向下,浑身散发着“别靠近我”的气息。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当真是陌生得很。
她想给沈澈打个电话,可是现在他应该已经睡着,可能正在翻身做第二个梦。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人可以通话了。她一边洗脚一边打开微信,已经很久没登过,里面加的人少得可怜,上一次加好友还是两周前。嗯,加了章珣。
然后,里面也只有章珣的未读消息。她摁到最开始,一条一条往下读。
“我也没想到在你宿舍楼下碰到了,可别当我是跟踪狂啊。香蕉我买多了,你就当帮我吃吧。”
“你也喜欢吃西二的麻辣烫?”
“你不用微信还是要到期末就把微信卸载了?”
“你做家教的地方还有挺多好吃的,下次我们早点去,吃了饭你再去上课。”
沈清看完了暂时还不知道回什么,或者是不知道从哪一条开始回。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新的消息提示又亮了一下。
“你考虑一下。不强求。”
章珣原以为她不用微信了,但这一条消息他的确得到了秒回。
“抱歉。”
一如既往的有礼貌,一如既往的拒人千里之外。
这条消息你真的不用回得这么快。我明明给了你考虑的时间。
章珣想,他不过才认识她半个月而已,但是爱情里的滋味他都尝了个够,除了甜。但是,也许能够遇到她就算得上甜了。可他觉得心里很酸,那种酸劲儿很绞胃,可他说不出来。原来感情这回事是这样的不公平。她滴水不漏,他拿她毫无办法。
于漱看见章珣洗了第三遍冷水脸时,再一次灵活地翻了个白眼。
“我都说了她自己都知道配不上你,你还瞎纠缠什么呢。”
章珣拍水的动作停下来,两只眼睛空空荡荡地望着于漱。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其实这是一个质疑,但是于漱把它理解成了疑问句。他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这时李言开门回来,于漱小步跑过去把一脸莫名其妙的李言拉过来。
“李言你个大老爷们儿,告诉他什么叫喜欢。”
李言觉得无聊,脱掉鞋就准备往床上爬。
于漱一脸嫌弃,“诶我说,你不能当自己才洗了澡开了房回来就不洗脚啊。”
李言还是不理他。于漱脾气上来,跟着也要往李言床上爬。一直在看片的夏知远不耐烦地说道,“大哥你可别往我们这边蹭了,回你床上去洗白白等着章大爷宠幸你吧。”
于漱扯上手边的卷筒纸就往夏知远身上扔。正要从怨妇模式切换到泼妇模式,章珣就从洗衣台走了进来。整个宿舍瞬间安静下来,都知道这哥们被拒绝了,还是被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的拒了。惨。
章珣拿着手机爬到床上,夏知远叼着烟往后瞥了一眼。
“章珣我不是说,民商那个审计那个真的都比那妹子强,你别装什么痴情了,现在谁不是追妹子被拒绝了就赶紧换个目标继续追啊,总有个被追到的。再说了你条件这么好,都是人妹子自己上赶着,你何必哭丧个脸呢。”
李言最近有事烦着不爱说话,老是半夜回宿舍闷头就睡觉,但这次他也忍不住开了口。
“上次于漱在班群里曝光了你的睡照还记得吗,第二天就有老乡师妹拿着照片找我问你现在是不是空窗期。”
于漱看热闹不嫌事大,兴致勃勃地问,“她怎么会有这种私房照?”
“班里八卦的女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哦当然肯定都没你八卦了。”
夏知远关了电脑灭了烟,翘着二郎腿抬起头也问道,“诶你说这些女的是不是跟咱们一样,也拿着资源到处分享那种?”
“要不你找个女朋友自己去问问?”
“你他妈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啊?夏知远有些反感于漱这样阴阳怪气的声音。
于漱少有的息事宁人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李言问道,“最近你跟宋辞怎么了?以前小两口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夏知远插嘴道,“就你屁事多,人女朋友关你屁事。你怎么不谈个女朋友?”
于漱轻蔑地白了他一眼,打开衣柜开始思考明天搭配什么衣服。最近天越来越冷,他才不要像那些女生一样裹得毫无曲线,尤其是像那谁,哦对沈清。
冬天的黑夜总是要黑得干脆些,洒脱地浓成一片,有时候起了雾,感觉所有的人都会被妥帖地安放进黑夜的摇篮,乖啊睡个好觉,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
可是章珣依然没睡着,或者说他依然舍不得在现实和梦境中割裂一条清晰的线。他枕在枕头上,就算今天沈清把他拒绝了,只要想起她偶尔一句话都觉得心甘情愿。她让他去书店等他,她说我们回去吧。
其实她是喜欢我的,就算没我这么多,可她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对不对。
章珣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脑门上浮现出两个大大的字。
傻叉。
第二节
十二月中旬,全校结课。最后一门课全班到齐,纷纷以渴望的眼睛望着老师。终于盼来了划重点的最后一节课。然而橘红色外套站在讲台上面不改色地望着台下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又重复了一遍上堂课的内容。台下渐渐有人躁动起来。橘红色外套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下课。
“同学们,这学期的课就上完了。大家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最开始还没人回答,但最耐不住性子的人最先问道,“老师,勾不勾重点啊?”
橘红色外套嘴角一侧微微一动。
“以往的学生我都是要勾的。但这学期有一位同学在课堂上告诉我说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啊,不能把自己的观点强行灌输给学生。所以这学期呢,我决定来个改革,那就是你们自己定重点。”
沈清本是低着头的,一听这句话便清醒过来。
“老师,可是考题是你出的啊,这重点当然是要以你的为准了。”
“不不不,你们的观点最重要,你们认为什么是重点,那么它就是重点。或者你们问问沈清同学,是不是这个道理,老师说得对不对。”
沈清抬头,不出所料地撞上讲台上的目光。
那目光只有一个意思——你们别找我,没有重点别怪我,你们要怪就怪她。
沈清伸出左手捋了捋刘海,然后收拾书包。
下课铃一响起,橘红色外套便闲庭若步走出教室,身后只剩下一片哀嚎。
沈清也往外走,可到底挡不住那些话不依不饶地钻进耳朵,汹涌如潮。
她心下一冷。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老师,为这大学校园到底也无非是些人心嘈杂。她早已不怕这些闲言碎语,可她总是多情却被无情扰,她看不惯,可她也戳不穿。
她裹紧了外套往图书馆走,她确定他说的那一声“扶”。
嗯,那就好。
原来孤独久了会怕。她逼着自己强大,可她到底还是个胆小的人。外强中干。
没关系啦,反正马上就期末考啦,她们学校放假算早,所以她回家以后还能带着看看沈澈,等他期末考完,等他一起过年。
等他一起过年。然后……去给父母上坟。
沈清放缓了脚步,绕毓秀湖走着,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外公接的电话,这个点,想来打牌刚刚回来。
老人年纪有些大了,沈清要用平时说话音量的三倍来交流。
“外公啊,我是沈清。……嗯,饭吃了。你身体还好吗?……舅舅舅妈也在家吗?……我们再过几天就考完了吧,我把这学期的兼职做完就回家。”她说到家的时候,有些哽咽,可能是毓秀湖边上风太大了,吹得人话都说不好。
“外公啊,小澈,哦不,小哲在吗?能不能让他接一下电话?”
第三节
“姐姐。”
沈清自认为自己这几年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但是这个时候电话那头一声姐姐就能把她推下悬崖,她一边坠落一边在心里掉眼泪。
“小澈,我是姐姐。”
“嗯姐姐你吃饭没有?”
“吃了。最近学校有让交钱吗?”
“嗯,期末要交打印费。”
“那放在外公那里的钱还够用吗?”
“够。”
沈清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问一句才答一句的性格,声音听起来总是憨憨的。可是好像只有听到他的声音,她才觉得人是踏实的。
“最近……”
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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