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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瞧见了少年的正脸,其实皇曾孙长得不似卫太子,也许更象他的母亲家人子王氏,可不知怎的,这句话忽然令张贺想起了故人,顿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他眨眨眼,用衣袖挡了脸,将微微泛出眼角的泪水拭去,少年此时侧过了头看向远处,张贺咳嗽一声,少年转脸,朝他一笑。
笑起来的时候,也很象故人,张贺又咳了声,却见少年正色看着前面的路,不看他了。
于是少年在前,张贺在后一路前行,许是想减轻皇曾孙对未央宫的疏离感,掖庭令一路介绍经过的所在。他能看得出来,对这陌生的地方,庞大的宫群,少年很是紧张。
皇曾孙腰板笔挺,双肩也是绷着,即便如此,神色上他似乎不想让人看出来,这样故作镇定的样子,倒是觉得可亲。
张贺说过去自己侍奉过皇曾孙的大父,少年愣了下,才想起这人说的是逝去的卫太子。
无论是大父、大母,还是他的父母,刘病己都已经没有丝毫印象了。在鲁地,家里人提起那些已经逝去的人,都很小心,并不会直截了当的提起,以至于眼前这位掖庭令说起的时候,他竟反应不过来。
张贺又道:“贺也见过皇曾孙,那时皇曾孙仍在襁褓。”
少年好奇的看着他,目不转睛,张贺看到了专注的眸子,忽然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促狭的说:
“皇曾孙哭起来的声音,贺至今无法忘怀。”
许是想不到自己给人的印象居然会是这样,刘病己眼瞪圆了,那是很不高兴的样子,但他没有说话,仍然安静倾听。
张贺道:“那时尚方进小镜一枚,小而精美,您的大父担心您哭哑了嗓,便拿镜子给您看,贺记得,皇曾孙笑了。”
婴儿笑得天真无邪,小小的手想抓镜子,闹了他的大父手忙脚乱,说着,张贺也怀念而温柔的笑了起来。
刘病己想着自己左手臂上系着的,如八株钱大小一般,小小的镜子。
“镜子上是不是铸了八个字?”
“见日之光,天下大明。”
“镜钮上还系着五彩绳。”
“这是您的大父令大母编的,和镜一样,辟邪之用。”
“张公所言甚是。”
刘病己忽然孩子气的冒出一句,他对愣住的张贺眨眨眼,带着几分活泼的神色。
“皇曾孙贵人,如此言贺不妥。”
“公者尊老,有何不妥?”
眼前的少年其实挺活络。
张贺忽然想起,少年此时对他终于亲近了一点,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刘病己想,这人原来说的是真的,他见过自己,见过自己的大父,也许也见过自己的父亲。
那么,换上尊敬一些的称呼,那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