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鲁地来到长安的皇曾孙刘病己,初进未央宫,随同掖庭令张贺在掖庭官舍居住。
张贺独居,有自己的屋子,屋内纤尘不染。
刘病己发现他有全新的属于自己的一套东西,张贺在房内张设了两张新的围屏,隔出床与榻,还为他张罗了一具大橱,给他放置物事,里面已经放了好几个装满了各种物品的竹笥。
此外,张贺还为他准备了一只除了一陶瓶外就塞满了卷卷木简的匮,里面除了《仓颉》、《六甲》、《九九术》等,还装了《论语》、《孝经》……
也许是体谅他远途跋涉,三日来掖庭令都在他身边打转,未曾离开一步。年少的皇曾孙对于掖庭令在他身上花的心血,不是没有察觉到。
早在第二天,掖庭丞前来向张贺汇报公事,便笑说掖庭令前夜为迎皇曾孙洒扫张具至旦。
刘病己觉得自己给人添了麻烦,很有些不好意思,张贺则是坦然微笑。
在生活上掖庭令对自己照顾无微不至,连服侍都未假手他人,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应当做的,刘病己不解。
大汉的中心在长安,长安的中心在未央宫。
从每日络绎不绝前来汇报公事的下属官吏来看,张贺似乎也太闲了?
而这位侍奉过大父的掖庭令,刘病己发觉他似乎对自己在鲁的生活存在某种误解。
其一,掖庭令似乎认为他吃得不好,一天早晚两顿外,还准备了一顿,菜肴很是丰盛。
这和在鲁的时候也差不多,刘病己由祖母史良娣的母亲贞君亲自抚养,怜他少孤,每回进食贞君都恨不能他多吃一点肉羹,连史家的子弟都讽笑说这快成养猪了。刘病己怒视他们哼道,猪也是有獠牙的,再说,再说就揍你们,挥舞拳头之后,这样的话少了。
如今张贺也给他预备了肉羹,只是掖庭令每回瞅着他吃,都是怜悯的目光,刘病己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其二,掖庭令似乎认为他连字都不认得几个,从第二天起便拿《仓颉》来教,日日“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让他抄了又抄,念了又念,皇曾孙忍了又忍。
在鲁的时候,家中就为他从书馆里请了书师,这么几年下来,仓颉、六甲、五方、书计,从篆到隶书,他都已学熟了,隶草也学了一些。在到长安之前,刘病己已开始《论语》与《孝经》的学习,他以为,就算再学一次,至多也是从这两篇开始,结果完全出乎意料。
临行前贞君和史家三位叔父都再三嘱咐,在鲁之事勿多言,言多必有数短之处。而刘病己对种种异常之处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虽然对自己在掖庭令眼里,他过去到底过的什么样的生活觉得好奇,还是决定视若无睹。直到昨夜忽然醒来,迷迷糊糊往外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掖庭令就坐在他床前拭泪,皇曾孙顿时觉得惊悚异常。
今日是刘病己来到未央宫的第四天,一早张贺依旧守在他身边,皇曾孙心烦意乱的看着朝食,觉得这位掖庭令和食案上小碗里的饴糖差不多——黏性十足。
他想了想,装作不经意问张贺。
“病己听说,中朝官五日一休沐。张公休了四日,可是为我耽搁了?”
“不妨事,前段时日贺一直未曾休浴,尚有好几日可用。”
皇曾孙顿时噎住了,咳了好几声。
张贺笑眯眯的让他慢慢吃,待吃完朝食,小宦官过来收拾完,陈设书案。张贺又拿出《仓颉》,挂在墙上展开,也在刘病己面前的书案上放了三片木牍,刘病己一看,是张贺自己抄写的仓颉篇,今天还要学这个不知道学了多久的东西吗?
刘病己叹口气,苦着脸忍不住道。
“在鲁,书师已开始教病己《论语》、《孝经》。”
在掖庭令来说,这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这几日看皇曾孙写字娴熟,不仅隶书,连篆书也一个字都未抄错,削刀也没用过一次,张贺本以为皇曾孙聪慧绝伦,可竟然已经学过了。
能学《论语》与《孝经》,皇曾孙至少会写三千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少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想到他对于这孩子的生活情形一点都不知道,张贺不禁难过得眼睛又红了。
象宦官这种刑余之人,绝大多数多愁善感,刘病己见识过,虽然不解张贺又想到什么诡异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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