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狼玄机看了她一眼，注意到下妇的额角上，有一个奴印，嘴角轻轻向下一撇，挥手道：“下去吧。”

    挥退了下妇，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下妇额角上的奴印不是很明显，显然是因烙印年月过久的缘故，下妇虽满面风霜，但实际年龄绝不会超过三十岁，那奴印必定是她幼年时所烙，幼女何辜，唯有因家人获罪所牵连，才会烙印为奴。

    心中沉甸甸的，不知为何而感到愤怒，或许，只是因为同为女子的缘故，又或许，是下妇的命运，让她联想起一些已经隔得非常久远的事情，在她被熊爷救起收养之前，尽管那时她还很小，可是有一些事，她在梦中不知不觉将其刻印在脑海深处。

    把水扑在面上，借着温热的气息，她渐渐平静。无论她有多少愤怒，现在的她什么也改变不了。路是人走出来的，现在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要看公子旦能走到哪一步，有誓盟在前，公子旦能走多远，她就能跟着走多远，有朝一日，公子旦若能权重一方，她的理想，便有了依托成长的土壤。

    这天下，终归是男人的……

    公子信临别时的话在她的耳边突兀地响起，望着水中倒映着的模糊的脸，狼玄机怔怔出神，女子为士，终究骇人听闻，在七里沟时尚无大碍，那是因为，山野之民，根本就不计较这个，但这里是费邑，一旦为人所知，恐成笑柄。

    不过……想来公子旦也不计较这个，否则他不会纳她为士，既然他敢开天辟地纳女子为士，自然便是心中早有准备承受攻诘。

    这天下，是男人的，但是……世间也有不弱于男人的女子……或许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

    那个女子，叫做——狼玄机。

    晚宴开始之前，彩女子送来了刚刚赶制出来的士袍，十分贴合她的身材，可见彩女子于裁衣上别有天赋，之前只看了她一眼，就把尺寸拿捏得十分准确，这让狼玄机忍不住想起了茶女子，茶女子也有一双巧手，因爱屋而及乌，对彩女子顿时便有几分好感。

    “彩女子，你多大了？”

    “婢子今年十二。”

    彩女子的语气并不好，有些爱理不理，相比无知浅薄的下妇而言，她很清楚，狼玄机将会为公子带来多大的麻烦，忠心耿耿的小婢，因此而讨厌狼玄机，她更不明白，就这么个瘦瘦小小的女子，公子怎么会纳她为士，莫不是这女子山中的妖精变的，迷惑了公子的神智？

    因这个荒诞的想法，彩女子对狼玄机充满了警惕，所以她主动过来服侍狼玄机，就是为了盯牢这个女子，连伺候公子旦沐浴净身的事情，都交给了刚来的那对不靠谱的姐妹俩。

    看出彩女子眼中的警惕，狼玄机不由笑了起来，道：“比我还小一岁，我可以叫你妹妹吗？”这小婢太单纯，不懂得掩饰表情，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在想什么。

    “婢子不敢，您是士。”彩女子偷偷地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你若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公子为何会纳我为士。”狼玄机又道。

    彩女子顿时来了精神，道：“真的？”

    狼玄机含笑点头，彩女子迟疑了一下，终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唤了一声“姐姐”。

    “公子纳我为士，是因我在山中，抡死一只母虎。”

    彩女子的眼珠子瞪成了铜锣，惊呼道：“啊……公子带回的那张虎皮……是你抡死的么？”

    “那倒不是……那张虎皮，是公子亲手猎的……”

    狼玄机很惋惜，抡死母虎的时候，因走得匆忙，没把虎尸带走，待到公子旦一剑屠了疯虎后，再去寻那母虎尸体时，早已被山中野兽咬得残缺不全，虎皮更是全无用了。

    “啊……公子亲手猎的？怎么猎，快跟我说说……姐姐……好姐姐……”

    收服彩女子的过程，实在毫无挑战性，当狼玄机把公子旦屠疯虎的经过稍加修饰地讲述了一遍后，彩女子就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兴奋得团团转，简直就跟屠了疯虎的人是她一般，对狼玄机也是崇拜无比，虽然还是比不上公子，但是能抡死母虎，也是十分厉害的，当公子的士，完全够资格。

    然后，狼玄机再从彩女子口中打探消息，就变得非常容易。

    “公子平时的喜好？唔……看书，对了，还有练剑，公子舞剑可好看了……”

    “公子的书房里，有满满一屋子的书简，有的是上大夫送的，有的是公子从别处抄录来的……”

    “今晚公子请了锦城小宰……还有钟吾姬也来，我不喜欢她，她从来不拿正眼瞧我……”

    “最近费邑没发生什么事啊……哦对了，听说城西前日有几个武士斗殴，有一个被刺死了，锦城小宰派了冉须去抓捕杀人者，不过半刻，冉须就把杀人者给杀了，好厉害……我曾经见过冉须舞剑啊……不过没有公子舞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