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费邑的行程并不顺利,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雪,妆点了山河,也阻碍了公子旦等人的行程,直到半个月后,他们才抵达费邑,刚进城门,鹿家两个女子就齐齐发出惊叹。
“好大……好宽啊……”
费邑作为仅次于国都陈郡的陈国第二大城,辉宏雄伟,城阔墙高,不提其他,仅是位于城中心可供四车并行的宽阔街道,全以光滑的青石铺就,就足以震慑这些来自山中的人,荆山之中,羊肠小道,崎岖难行,她们何曾见过这样宽阔的街道。
“呵呵,这算什么,陈郡之中,还有可以供八车并行的街道,直通宫城……”长羿对这个两个少女很是照顾,大抵和离开荆山前,鹿老三私下里塞了他一皮囊的自酿果酒有关,酒不是什么好酒,勉强可入口而已,但那皮囊,却是用青蟒皮制成的,长羿非常喜欢。
“啊……”
花女子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她无法想像,比眼前这条街道还要宽一倍的街道,究竟能宽阔成什么样子,让人走的路而已,要这么宽干什么?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公子旦注意到狼着机,同样是初到费邑,狼玄机的表情一直都是平静的,虽然她也左观右看,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但是眼中并没有鹿家姐妹那样的惊叹吃惊。
“为什么要惊讶?”狼玄机反问,然后伸手一划,淡淡道:“与天下相比,费邑不过一城而已。公子曾登荆山之巅,俯望匡地,惊其大否?”
匡地,便在荆山脚下,纯以大小而论,并不在费邑之下,甚至还要大很多,但那里为贫脊偏远之地,远不如费邑繁华。公子旦带着狼玄机在荆山中到处乱转时,也曾登上山巅,俯望匡地,匡地便如一小筐而已,何来其大。
狼玄机的回答,让公子旦非常赞赏,更惊叹于这女子的胸襟,一时也是心中豪情澎湃,登荆山而小匡地,然而荆山并非世间至高之山,若有一日,登上世间至高之山,这天下在他眼中,也不过一小筐而已。
公子旦觉得,狼玄机有几分知己之相,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便能直中他心底深处。
相比费邑而言,公子府却有些教人失望了,当然,失望的仍只是鹿家两个女子,她们本以为,自己跟随的贵人,住的是高楼阔屋,金玉满堂,有很多很多的侍婢随从。
而现实是,公子府的房屋并不高,也不阔,屋墙上还有斑驳苔痕,只有一个侍婢,和一个下妇。
“失望吗?”
并不理会两个女子的失望,公子旦直接把她们交给了彩女子,山野来的女子,虽然活泼可爱,有一股自然野趣,但却不知礼仪,要让彩女子好好□□几个月才可堪使唤。他看重的是狼玄机的想法,如果狼玄机也嫌弃他此时的落魄,才会真教他失望。
“龙潜于渊,因风云而动,公子此时韬光养晦,正是为了一朝风起云涌,龙腾于空。”狼玄机深深地望了公子旦一眼,仿佛直望进他心里去,“费邑繁华安宁,并非龙腾之地,简屋陋室,只为歇脚之所,所以无需太过在意装饰,能遮风挡雨即可。敢问公子,是否已生去意?”
公子旦一惊,他先前觉得狼玄机有几分知己之相,此时再听这一番话,才惊觉,何只是几分,这女子分明就已经看到了他内心深处,将他的志向摸得一清二楚。
“这些天赶路,大家都累了,那边是客居,你去挑一间喜欢的,让下妇给你烧热水,洗一洗风尘,今晚摆宴,为你接风。”
没有回答,公子旦摆摆手,径自往内室而去。他不习惯被人看透,尤其是被一个女子看透,现在,他需要时间正视这个事实。
狼玄机望着他的背影,垂目一笑,没再说什么,在客居那边择了一间朝南的屋子,就此在这座公子府内落脚。不大一会儿,下妇送了热水来。这是一个身材干瘦的妇人,生活的风霜在她的脸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对狼玄机的好奇,这份好奇是如此的浓重,甚至掩盖了她来自本能的卑微。
不怪她好奇,公子旦这一趟出门,带回三个女子,其中两个被彩女子领走了,剩下的这一个,身着士袍,明显不是婢妾,可是,下妇不懂,为什么她会身着士袍,这是多么失礼的事啊。
下妇见识浅薄,自然不会知道这世上从未有女子为士,但她却知道,这士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穿的,身着士袍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她必须仰视并且跪拜服侍的人。
“请君梳洗。”
面对身着士袍的女子,下妇不知如何称呼,只得以“君”为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