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安静了。
然后有人推门进来,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然后手机又响,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手机没电。
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是又有人推门进来。
一个声音说:“那是江蔷的手机吗?”栾少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回答他:“这么俗气的款式,肯定是她的啦。她根本就没带手机出去。”是百年不变的小谢。
“她没回家,我们跟白先生说一声吧。”栾少说着和小谢下了楼。
我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拉开衣柜门走出去,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吧,我走到阳台上。
楼下突然传来栾少的声音,我愣了一下,连忙靠墙蹲下。
听见栾少说:“你少抽两根吧,明知道你外婆不喜欢。”
卧室阳台下面是一个小门廊,原来他们坐在那儿抽烟。
小谢理直气壮的说:“抽烟也是你教的。”
“我戒烟你怎么不跟我学。”
小谢大笑:“那是因为我没有戒烟的理由。”
“走吧。”栾少催促。
“你着什么急?我才懒得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去找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呢,”小谢不满:“我都不懂大哥为什么还非要找到她,那女人,她肯走不是正好,留着才是祸水。”
栾少的声音凝重起来:“浩子,你那天在医院说了一半又没说,你想说江蔷是什么人?”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小谢的声音:“五年前大哥筹备‘夜宴’,店面就选在那女人家开书店在的那条街上。半条街的人,都把铺位卖给大哥了,只有那女人的爸爸不肯。那老头儿说,这家书店是他父子两辈心血,他无论如何不会把它转给黑社会开赌场淫窝。”
赌场淫窝,形容的真贴切,夜宴虽然是全省最高级的私人会所,可本质上可不就是赌场淫窝。只不过他的客人,单只富都不一定够格,必须要贵。安江市民间传言,省纪检委要真有心抓腐败,都不用去别的地方。到夜宴会所把里面所有的官员抓起来,全部枪毙都不亏。
“所以大哥就设了一个局,叫一个江家的熟人介绍一笔貌似很好的生意给江老头,合同签了他才知道是陷阱,已经晚了。法院判决,封了她家书店抵给大哥还欠一笔巨款。那老头一时想不开,把自己吊在厕所里自杀了。他老婆看见尸体,听说当场就疯了。”
我慢慢坐到地上,浑身簌簌发抖。
“就这样?”栾少问。
“不止,”小谢回答说:“那时候那女人还在读书,就在安江的哪个大学里。大哥看她家一贫如洗,她妈妈又得了疯病,就问她要不要去舞榭歌台兼职赚学费医药费。你猜大小姐怎么着,她吐了大哥一脸口水,然后说:‘舞榭歌台这么好赚,你怎么不介绍你亲妈去卖?’”
“哎呦,糟。”栾少脱口而出。
“可不是。”小谢说:“本来大哥也没打算逼良为娼,不过看她长的还过得去,随口问一声。这大小姐张口就问候大哥死了的亲妈,真把大哥惹火了,发誓叫她只能落到去街上去卖。大哥发了话,江家一概亲朋好友哪里还有够胆帮忙的。她们家本来就什么都没了,她又非要做孝女帮疯妈治病。学是上不了了,想要打工,无论是文员、服务员、啤酒小姐,都被我们搅和的,每份工作都做不过半天。”
“她想跑到外省去,可是我叫人看住了她妈妈。最后她真的走投无路了,委委屈屈到一家夜总会上班,夜总会老板前脚说用她,后脚我就叫人把夜总会砸了。她根本没第二条路可走,大哥叫她去做鸡,她就只能去做鸡。后来我的人还足盯了她一年,我都忘了,有一天他们跟我提起来,我才叫人撤了。”
栾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你和白先生,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小谢哈哈大笑:“栾俊杰,你别跟我说,难道梁老大是开善堂的?”
“她只是说错了一句话,而且在她说错那句话之前,你们先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得先有这个实力这个资格跟我们论对错才行。”小谢满不在乎的说:“你从来没帮梁老大做那些所谓伤天害理的事儿?只不过碰巧这次,你认识这个女人。”
栾少不说话了。
“所以我说,”小谢说:“这女人跟着大哥根本就没安好心。真走了倒好,我还怕她不肯呢。”
“她真要报仇,也不必等这么多天吧?”栾少说。
“X,女人心才海底针呢。谁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还指望她真的爱大哥不成。那是他们家钟点工吗,我们回去吧,”小谢说:“管她去死去活。”
我换下睡衣下楼,叶姐看见我,一脸惊讶。“江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叶在到处找你,我给他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我饿了。”等她打完电话我说:“今天还没吃东西呢。”
“那怎么能行,现在都快该吃晚饭了。”叶姐去翻冰箱:“现做来不及了,昨晚我煮的干姜粥你没动过,我帮你热热吧。”
喝粥的时候,叶姐问我:“白先生今晚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我说。然后就好像跟我抬杠一样,响起开门的声音,祸害进来。
他看我一眼,神色不变,把外套脱掉走过来:“什么粥这么香,叶姐也帮我盛一碗。”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们对坐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