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帮喝茶的客人们也兴奋地跟着起哄。
东方穹低头品茶,半天没作声。
莲生觉得,但凡这种本事,总要见着本人后察颜观色才好说话,如果仅凭手机号也太为难东方穹了,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样子,她不忍心看他难堪,正欲婉言解围,那人却突然伸手不经意地拨了拨莲生手腕上的佛珠。他就坐在莲生的右手边,这动作做的忒自然,自然到象是他已经认识她若干年一样。
莲生手上的老凤眼佛珠是大开门的老件,包浆极好,朱红皮色,润透如玉,且这种极小规格在圈子里很是难得,这是乐寻送她的三十周岁礼物。
莲生在收藏上花了不少钱,乐寻为人却非常节省,对这些不管吃不管喝的东西没大感觉,还经常约束莲生,不许她对这些太过沉迷。莲生因此便觉得这串佛珠应该不会有多珍贵。认识孙梅以后,才知道这串佛珠价值不菲,尤其是佛珠上串着的三颗隔珠和佛珠尾部悬着的似铜非铜的小铃铛,那材质年代均是难得,比这串佛珠还要稀罕很多倍。孙梅是此中行家,成天惦记着要收这串佛珠,但是莲生却是不能卖的,乐寻很少送她东西,何况如此贵重之物,她自然珍视如目。
莲生装做不经意地拢了拢手上的佛珠,暗示对方识趣松手,人家没会意,莲生有些心烦,也不再存替他解围的念头。
东方穹:“水总这佛珠是别人送的?”
莲生笑眯眯地:“哪个人身上的东西,不是自己买的,就是别人送的,东方老师是怕搞不定孙梅的通讯录,故意转移话题吗?”
东方穹深深注视着她,一只手越过她伸到孙梅面前:“拿手机来。”
他自信无匹的气势弄得莲生后背发紧,这人怎敢如此托大。
“东方老师,您先帮我看看吧。”一个海南客人先发话了。
孙梅对东方穹说:“我这位朋友是远道儿来的,下午赶飞机,您先帮他看吧。”
海南客人把手机递给东方穹:“您看看,这几个号,都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东方穹看着莲生笑:“水总这佛珠很不一般,能不能借给我长长功,兴许不用看手机号,都能打发了他们。”
众人一听,更来神儿了,孙梅兴奋地:“水总,您就借给他,咱们好见识见识东方老师的本领。”
莲生犹豫着取下佛珠递过去。
东方穹手握佛珠,微眯眼,在那人手机上晃了晃说:“我先说说你那些合作伙伴的特征,说对了就继续看,说不对,就不能看了。”
在众人期盼的神情中,海南客人连连点头。
孙梅一边给东方穹倒茶,一边夸赞:“东方老师,我眼拙,您今早进店,我都没瞧出,您竟是高到这份儿上的高人,还有这绝活儿。”
东方穹笑着说:“自古术数破天文,本就是平常事,可你们总要试过才相信,要不然总担心老祖宗忽悠你们,今天我就借孙老板的地儿摆个摊儿,就地把你们全收拾了。”
莲生对“术数破天文”几个字很感兴趣,于是也盯着东方穹,看他下一步如何做。
东方穹一边揉搓着佛珠,一边对海南客人说:“你的生意大概分着四个摊子,除了沉香这摊子生意是你自己做的,其他的生意都是跟人合作的。”
海南客人:“神了,您怎么猜到的?”
东方穹微笑:“我不是猜,我是看的。”
众人一听,心虚起来,生怕自己有不该被人知道的事儿被东方穹看到,反而安静许多。
东方穹继续说:“你油厂生意的合作伙伴是个中年人,嗯,女的,圆脸,体型微胖;你还投资了砗磲生意,因合作方年纪小,你怕他没经验,所以占的股不太多,这人高个子,一脸高一脸低,错落的脸都歪了;你在海口的酒店生意是和老外合作的,秃头蓝眼睛……”光是看着海南客人下巴都快落到茶桌上的样子,众人吃惊得不行,有的已经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趁东方穹说话的时候。
孙梅捅了捅莲生:“水总,您说个价儿,那佛珠我要定了。”
莲生笑:“这佛珠在你我手上,绝对没有这种效果。”
孙梅拽着她的胳膊:“我不在意这个,您就让给我吧?”
莲生摇头:“这是乐寻送的,我卖给你,他生气怎么办?”
孙梅一脸失望,揶揄她:“见色忘友。”
莲生斜着身子悄悄说:“东方老师好象是混血儿,他眼珠儿发紫。”
孙梅仔细看过一眼东方穹,迷茫地:“哪儿有,正经的黄皮肤、黑头发,嗯,眼珠是比常人黑,皮肤也黑,可能山高晒的,不过开脸儿俊,那也不能是混血。”
东方穹还在侃侃而谈:“钱再重要可没命重要,你本是个胆小谨慎的人,也受不得闹心事儿,跟人合作多了,对你没好处,也会影响家庭,还是趁早收收,专心做好你的沉香生意,你眼力好、识货,手底下工夫肯定不错,比着同行要强许多。”
孙梅欢喜地直拍手:“说的太对了,我朋友的货在这方面确实有优势。”
海南客人心服口报,直竖大挴指。
接下来场面就爆了,众人纷纷七嘴八舍地请教起来,东方穹有些应接不暇。孙梅站起来大声说:“都别争,一个个儿来,排队、排队哈,东方老师今儿一天的酒钱饭钱我们兄弟全包了,您一定得好好给我们指指路。”
莲生坐在众人中间,低眉垂目,显得异常安静。
东方穹心下暗自赞赏,这才是她,若非遇见那个人,她总是能镇定如斯的。
莲生忆起初中时的一个同桌,十八岁上生了一场大病,将将快死的时候却又活了,据说也得了这种未卜先知的本事,专门儿在家帮人看事,每每也非常灵验,她心想东方穹兴许也有类似经历吧。
东方穹说话越快,他眼中满满的紫像要溢出眼眶一样,但是透明度很高,不影响眼白的清晰度,不细看,就不太醒目。莲生伸伸腰站起身来,试着换个角度来观察,东方穹盯了她一眼,紫光突然不见了,只有两汪深不见底的黑瞳。
莲生想着可能是看错了,又回到自己座位上。看着东方穹在众人中越来越挥洒自如,她突然轻轻微笑起来,这个东方穹是不是有本事解决她和乐寻拖了十年之久的婚事呢?
众人围着东方穹一直说到晚上要闭园的时候,中间孙梅叫了餐进来,大家也没心思吃,连筷子都没动过几下,生生晾凉了一桌子的美味。
这群外地来的客人们意犹未尽,纷纷要留东方穹的联系方式。孙梅看着东方穹已是有些厌倦,便替他挡了,说以后有事,找他就能找到东方穹,俨然像个经纪人,莲生暗暗觉得好笑。众人也知趣,千恩万谢地陆续散去。最后又剩下孙梅、东方穹和莲生三个人了。
孙梅已经将东方穹视若天人,恭敬地给他敬茶,问他要不要把那幅古画挂在店里,等着有识货的人来,好及时出手。东方穹想了想便答应了,拿出画儿交给他,孙梅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起身送旁边装裱店去了。
莲生见是个机会,便试探地询问道:“东方老师,您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东方穹把她的佛珠拢在手心里,嘴唇不易觉察地微动几下,然后交给她说:“这串儿佛珠不要带在身上,可以供起来。”
莲生奇怪地问:“为什么?”
东方穹:“你要我帮你,你能相信我吗?”
莲生迟疑着:“你不像是个坏人,我觉得你可以让我信任。”
东方穹笑:“好人也会害人的。这个佛珠你戴着不合适,要不你出个价儿,卖给我吧。”
莲生有些为难,乐寻特别嘱咐过她这串佛珠不许离身:“这个,真不行,不过东方老师要是真能帮我,我一定会另有重谢的。”
东方穹笑了,莲生脸有些红,她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个对钱不在乎,甚至很轻蔑的人。
“好吧。”莲生考虑了一下,决定要尊重一下他的建议:“我可以暂时把佛珠在我的小佛堂,但是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为什么,不然我没法儿跟送珠子的人交待。”
东方穹闭上眼睛叹口气:“他是太想回去了吗?真不知这中间又出了什么乱子?他怎么可能会送你这个?”
莲生以为东方穹又看到了什么,声音略急地反驳说:“不会的,他不想回去,他已经离过婚了,只是……只是他还不愿意跟我结婚。”
东方穹睁开眼睛仔细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说:“他虽不愿结婚,也不愿离开你,何必在意那张纸,这样不是很好吗?”
莲生闷气:“你们男人当然觉得好,哪里懂得女人的苦。”
东方穹呵呵笑着问:“你吃素念佛多长时间了?”
莲生:“刚一年。”
东方穹:“为什么?”
莲生:“你是问为什么刚一年,还是问为什么吃素念佛?”
东方穹:“随便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莲生:“你不是能看到吗?干吗还要我说?”
东方穹:“拜托,我忙了一天,这会儿不想耗神儿,你说故事,我听故事,喝喝茶,聊聊天,这才叫人生。”说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莲生想了想,说了句让东方穹意外的话儿:“我觉得这样挺美好。”
东方穹轻蔑地:“成天嘴里碎碎念,好像上了岁数等死的老人家,有什么美好的。”
莲生轻声说:“我从前不是太懂事,经历过许多以后,才知道太过任性,必然会伤人伤己,也许是我自私的过了,终于发现做个良善的人还是大有好处的。”
东方穹:“你以前很坏吗?”
莲生掩饰地:“没有,就这么一说。”
东方穹欲言又止,突然转换口气,轻声地:“你要我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