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寒风簌簌,车内暖室生烟,车窗上聚满了水珠,慢慢地集结成一流,一注一注地顺着玻璃往下滑。
两个人整理好衣服,都有些尴尬。司家译翻翻口袋,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再回头看看苏慕染,歪歪地靠在椅背上,一脸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司家译率先开口:“你还回去?”
苏慕染点点头:“嗯,宿管老师总会晚些锁门,你快点开,应该赶的及。”
司家译只好发动车子,继续往老城的方向开。
这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似乎都藏着心事。车里的音乐还在响,不知是谁点的英文歌,乱糟糟的惹人心烦,司家译顺手把收音机关掉,嘴唇抿的更紧了。
到了学校门口,苏慕染从车上下来,司家译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走进去,又把车子掉了个头,开走了。
苏慕染的心情很复杂,又无人可诉,溜进寝室里草草洗漱了一下就钻进了被窝。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司家译到底给她吃了什么,他压上来的时候,她竟然丝毫没有把他推开的念头。他冰冷的嘴唇像是染了魔力,曾经的理智与矜持,在他的吻烙上肌肤的眨眼之间便灰飞烟灭。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小小的空间里,他们曾那样投入,彼此的亲吻、喘息,都能把彼此烧透。那种支离破碎的美和破茧重生的痛,让她永生难忘。
她不敢奢望司家译会怎么样,只是,他最后的冷漠让她有点接受不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喝多了一时没有控制住,所以后悔、自责?可仔细一想,似乎吃饭、讲笑话、看手相这一套暧昧戏码和氛围,都存在着一定的刻意性。
她想的头痛欲裂,却还是想不明白,索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数绵羊。
天亮的时候,她睁开眼,全身又酸又疼,像是被重型坦克活生生地碾过一遍。陆小蔓早就爬了起来,还替她买了粥,见她坐起来,十分好奇地问:“染子,昨天你干嘛去了,回来那么晚?”
苏慕染心虚不已,根本不敢看她,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只好胡乱扯了个理由搪塞:“昨天卖出个鸽子蛋,组长请客吃饭,所以回来晚了。”
陆小蔓并没有怀疑,低头继续喝粥。
一连几天,司家译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苏慕染照常上课、打工,却有点浑浑噩噩的不在状态,大错没有,小失误却时有发生。
有些事情,她不愿意想,就刻意地不去想,但是,又觉得心情极重,好多事情纠结在一处,总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位shi长伯伯送了她一只白色的小猫,她很喜欢它,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咪咪”。她整天把它抱在怀里,给它吃罐头,替它梳毛,把它当做无话不谈的朋友,别的小女孩都抱着小娃娃出来玩,她就抱着她的猫。
有一次,她们全家出门,小猫只好交给张佑林代为照顾,虽然张佑林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它,可她还是不放心,一路上总是缠着妈妈问东问西。
妈妈被她问的烦了,就告诉她说:“染染,你应该相信佑林,他是一个好孩子,他一定会信守承诺,好好地照顾小猫的。”
苏慕染乖巧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趴下去睡觉,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把脑袋抬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可是妈妈,等我回去了,小猫认不出我了怎么办?或者张佑林把小猫照顾的太好,它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怎么办?”
现在的她亦是如此,总有一种莫名的慌惴感。
她觉得自己就像网络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类妃子,和皇帝一夜缠绵,相依相偎地缱绻在芙蓉帐下。就在她心潮澎湃、亦真亦幻的时候,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用一副“怎么是你”、“我怎么在这儿”的表情看着她,然后一声不吭的离开。
然而,妃子纠结的是自己最终的下场,而她所纠结的则是自己是否彻头彻尾地沦为了一场笑话。
下了班,苏慕染不想回学校,便换下工作服,去医院看望陈静好。
医院路的拐角处有一家鲜花店,每次路过的时候,她都会走进去挑上一束鲜花。
花店的小姑娘很热情,总会在适当的时机给她讲一讲送花的禁忌,像是探望病人时不要送整盆的花,以免病人误会会久病成根;香味浓的花对手术病人不利,易引起咳嗽;颜色大艳的花会刺激病人的神经,激发烦躁情绪;山茶花易落蕾,被认为不吉利……
小姑娘曾建议她买百合或者康乃馨,她却不肯。有时挑一束勿忘我,加些满天星来稍做点缀;有时把五颜六色的唐菖蒲结成一束;有时干脆送一束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太阳花。她买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让陈静好看到一些漂亮的东西,开释一下心情。
最后,她又在水果摊上买了一些苹果,这才匆匆地往医院里去。医院里人很多,好容易才等到电梯,刚要上去,后面有人往前一拱,手里的袋子就漏了,苹果四散开来滚的到处都是,她又只好弯腰去一个一个地捡。
走进病房,陈静好还在睡,阿MAY姐在一旁帮她整理衣物。苏慕染和阿MAY姐打了个招呼,然后去拿花瓶。
她在花瓶里接满了水,准备插花,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花瓶晃了几下便倾倒下来。她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捞,总算有惊无险,只是水全洒了,弄的满地精湿。她觉得不好意思,又去拿拖把,结果自己又绊倒了。
阿MAY姐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不肯说,只是推说自己没睡好。阿MAY姐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追问,却什么事都不肯再让她做了。
苏慕染觉得无聊,只好坐下来,低头去看陈静好的脸。她的脸色很苍白,眼角和睫毛上还沾了一些化不去的湿意,偶尔还会抽搭几声,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阿MAY姐说,陈静好的情绪很不稳定,医生不得已,给她打了少量的镇静剂才睡着。
“为什么?”苏慕染吃惊地问。
阿MAY姐叹着气说:“还不是她之前的那个男人?卷了她的钱一个人跑出去赌,结果输了个精光,还到处被人追债。那些人找不到他,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医院,就找到这里来了。”
“这群人太猖狂了,不过不用怕,钱不是她欠的,大不了就报警。”
“小苏,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她是单纯的因为钱吗?你想想,咱们把那个男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她吭过声吗?她怨是怨,可到底还是爱他,即使那个男人这么对不起她,她还是爱。
她一直不说,是怕我们看不起她。现在那些人出来,动不动就扬言威吓,声称逮到那个男人就剁手剁脚,你说,静好能不担心吗?”
苏慕染低下头来,忍不住伸手去撩她贴在前额随着呼吸微微浮动的发丝,一阵感慨:“静好她……太傻了。”
阿MAY姐摇头:“如果感情能够控制的住,没有一个执拗劲儿,哪还有什么轰轰烈烈?再说,都是从年少之时走过来的,谁没傻过呢?”
顿了顿,阿MAY姐的表情一沉,突然变得伤感起来:“小苏,你知道我是怎么进这一行的吗?”
苏慕染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阿MAY姐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楚,向她娓娓道来:“我曾经的男人,家里很有钱,他为了跟‘什么都不是的我’在一起,和家里人闹了无数次,最后,他爸一生气,彻底把他赶了出来。开始,我很仿徨,可他说,为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于是,我被这句话感动了,决心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
我们俩相依为命,靠打工来维持生活,日子苦一点,却很充实。就在我以为我们可以幸福一辈子的时候,他却病倒了。他得的是很严重的病,虽然不是绝症,但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会危及到生命。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就算是朋友来接济,那些钱对于高额的医药费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的病越拖越重,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想去求他爸,可一走到他家的门口儿,事先想好的词儿就都忘的一干二净。后来,我在医院里遇到一个看妇科病的女人,她跟我说,想赚大钱,只有出来卖。这一行赚钱多,来钱快,她说以我的条件,一年赚个五、六十万绝对没问题。
真的,你绝对想象不到,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在病榻上苦苦支持,却无计可施的无力与绝望。当时,我走投无路,简直是什么主意都敢想,什么歪招儿都肯用。寒冬腊月,我只穿了件薄毛衣挨家挨户要钱,天气真冷,冻的我脸上、手上长满了冻疮,满怀着希望敲开一扇门,分文要不到,还要遭受一番冷嘲热讽。换了是你,可能心都凉了,可我却还是咬牙坚持着。
他说,他最想做的事就病赶快好起来,然后娶我。这也是我唯一坚持下去的理由。可是,我当时才二十二岁,巨大的压力让我心力交瘁,我曾经动过念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谁都坚持不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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