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影余光撇到姚非择若有似无的探视,身子一僵,随后颇为尴尬的咳了两声。
转头对姚非择道:“是姚小公子送阿璃回来?”
姚非择目光沉沉,根本不欲搭话,只点头,苏桐影又继续道:“既如此,那就多谢小公子了。人已经送到,那就请回吧。”
说罢,苏桐影冲他温润的笑了笑。趁姚非择未反应过来,一手拉过苏千璃,一手将妙儿拖走。
苏千璃惊呆,没想到三哥能这么无情,无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姚非择沉郁的俊脸,尴尬的替自己兄长辩解道:“呵呵,其实我三哥他这人随性惯了……”
砰!苏府大门关上,隔绝苏千璃和姚非择的对视。
姚非择也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看了一眼合上的朱红大门,阴沉着一张俊脸,直接转身走了。
苏千璃一路被苏桐影拉着走,妙儿倒是被放开了,缩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苏千璃走了几步就停下,甩着手用力的挣脱束缚,苏桐影低头看了她一眼,无言,松开手。
苏千璃皱眉冲他喊道:“三哥!”
他实在是失了礼数了。
苏桐影偏头挖了挖耳朵,轻笑道:“我听得见。”
毫不在意的态度,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憋屈的很。苏千璃气的扭过身,不想看到他。
三人一路走在院里,沉默无声。
到了青石圆门,就要分开走了。苏千璃想也不想的抬脚往后院走。
方落步,就听到一声轻叹,终于苏桐影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苏千璃闷闷的回头看他。一双清澈的眼眸装满埋怨。
苏桐影俊脸上没了漫不经心,目光注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听兄长的话,不要跟他走太近。”
苏千璃立刻辩解:“兄长,他没你想的那么不堪,虽然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过节,但他是我结交的朋友。”
她自小长于寂静的深寺,耳旁沐浴的是那超凡脱俗的经书,梵音。不知情,不知怒,不知愁,不食人间烟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寂静无声,如死水深潭,毫无波澜。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满眼带笑的少年闯了进来,鲜活如火红骄阳,热情似火燚。
在她面前宛如打开了一个新世界。那里缤纷多彩,繁华如梦。
是姚非择,打破了她多年来的寂静生活,是姚非择,让她对这繁华盛京产生渴望,也是姚非择,带她串走京城东门西街,体味市井人世。
“他虽然不拘小节,但本性善良。也是我重要的朋友。三哥,千璃知道你疼我,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看看他,他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苏千璃一字一句道,目光温浅,却透着坚定。
日光落在苏桐影的青衫上,泛着柔和的光,落在苏千璃的雪裙上,灼灼白光,夺目耀眼。两个一长一短的影子相对,落在园门的的光影里,恍然如梦,寂静无声。
苏桐影不再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苏千璃。目含春光潋滟,温柔如水,又隐隐透着一丝复杂。
苏千璃也回望他,清澈的眸子异常明亮。
苏桐影突然叹气,“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家这个姑娘啊,才十岁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调侃自己,苏千璃怔了一下,原本一本正经的脸色骤变,羞窘的反击:“我方才说的是朋友。三哥。”
妙儿侧目看了一眼苏千璃,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但想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罢了。”苏桐影再也没有同她争执,带着妙儿离去。
回到西院,苏桐影进了书房。妙儿抱着一堆竹苗,犹豫片刻,还是将竹子交给了风堂的奴仆,自己又来到公子的书房。
苏桐影向来不避讳她,故而妙儿来到书房前,想也不想的正要推门,只听房里突然传出道温润清雅的声音。
“向明,挑四个暗卫到三姑娘身边。从我的支卫里挑,不必惊动二伯。”
“是。”
前一道声音是公子的,后一声平平冷硬,没有一丝感情起伏,是公子的近身暗卫向明。确定房里再无声音传出后,妙儿推门的手动了动,面露难色,不知该向前还是落下。
听了人家的悄悄话,这是苟且之事,进去,就会暴露自己方才在门外苟且偷听的事,有辱人格,不进去吧……
“还不进来伺候主子。”屋里传来一道随意慵懒声音。
不进去吧……人家早就知道了。你在这纠结个啥。
妙儿依言推门,抬眼望去,苏桐影坐在书桌处,侧身倚靠木椅,手里支着一本书。闻声头也不抬道:“茶。”
见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妙儿缩写脑袋,吐了吐舌头,乐颠乐颠的跑去倒茶。“好嘞!奴婢这就给您倒茶。”
捧着茶敬到苏桐影跟前,妙儿弓着腰,茶高于顶。熟练快速的摆出了一副讨好的奴态。
苏桐影放下书,眯了眯眼看她,似是不悦,接过茶道:“起来。”
“啊?……哦。”
苏桐影摇了摇茶杯,茶水温度刚好,凑到鼻息间轻嗅两下。茶的清幽香气弥漫,顿觉气海清朗,如沐春雨。
这是“饮君留步”,公子最近爱喝的茶。
看到苏桐影俊雅的脸上浮现满意之色,妙儿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后又洋洋得意起来,同样的茶料,唯有她,才能泡出公子喜欢的味道。
一得意又忘行了。妙儿扬起脸蛋,一副求夸的模样:“怎么样,公子?奴婢泡的茶是不是比翠耳泡的要好?”
这小性子是真烈,拈酸吃醋的模样也丝毫不掩饰。苏桐影颇为哭笑不得,心情却极好。
“你手艺比她好。”苏桐影如是道。
妙儿顿时笑颜如花,眸子熠熠生光,满是欢喜,满是眼前的公子。
苏桐影被她的目光注视着,心中一暖,连带方才她偷听之事都险些忘了。
回过神,苏桐影沉声道:“我是把你宠的越发没规矩了。”
妙儿原本还在笑,闻言,心里登时一紧,脸上迅速换上可怜兮兮的模样,“公子公子……妙儿真没有听到什么,你,你就饶了我吧!”
千万不要杀我灭口啊!
苏桐影又靠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品茶,“你认识向明?”
妙儿一愣,心思瞬间百转千回,不明公子所问何意。
她确实认识向明,但那是在一个极为尴尬的情况下认识的。
犹豫的点了点头,妙儿低眉,不敢看他。
苏桐影毫不意外,语气怪异道:“所以,你真的想偷看本公子沐浴?”
妙儿瞬间瞪大了铜铃眼,脑子“嗡”一响,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死向明,臭向明!言而无信的家伙,祝你永远也讨不到媳妇!喝凉水呛喉咙,走路踩狗屎,上茅房掉坑里……
正在挑选暗卫的向明,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跟着身子抖了抖。
向明面无表情的擤了擤鼻涕。
跪在地上的几名暗卫皆是一愣,不过都是受过严酷训练的人,脸上面无表情。只是一股怪异的氛围如水面涟漪般散开在众人心头。
都说被人念叨会打喷嚏,向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说起两人的相识,可谓是尴尬窘迫至极。
某日,向明带着任务浑身是血的来找苏桐影,当晚,便被苏桐影留下养伤。
苏桐影是个会享受的,在书房的次间弄了一个小澡池,池不深,池壁环形,呈三个阶梯,人坐在池里的阶梯上,从外看,只能看到上半身的半身。
那晚,妙儿照常来书房给苏桐影打扫,整理东西。听闻次间隐隐传来水声,心惊一下,又渐渐雀跃起来。她知道公子次间有洗澡的地方,却从没见过他在那里洗澡。
也不知是色胆包天,还是脑子抽风了。妙儿一面幻想着公子的浴图,一面往次间走去。
向明身受重伤,听到声音也无力过多的分心神去辨别,只以为是公子回来了。
“公子……”向明一转头,就看到纱帐后的屏风处,露出半截娇颜。
很显然,这不是公子啊!
妙儿惊得大叫,手舞足蹈的往外跑,谁知刚跨出几步,腰间就被一只劲道有力的手给捆住,樱唇也被另一只手被捂上。
耳边响起一声:“住嘴!不许出声!”
妙儿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这是头一次干坏事就遭报应了啊。
颤颤抖抖道:“壮,壮士……你别杀我,我不值钱的,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
向明低头看了一眼妙儿的服饰,心中已明了。沉声吩咐道:“闭嘴。现在听清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是公子的暗卫,你不必惊慌。现在,你出去,不许转身。”
妙儿怔了怔,不是……入室采花贼啊?
心里松了口气,身体也跟着松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还跟他亲密接触着,妙儿红了脸,连忙挣开。
向明也注意到了这事,顺势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