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诰书房内,周宗去而复返。“太尉神算,果真是周廷望来我府上了。他现在腿脚受伤,神色也颇为暗淡。我以润州节度之事诈了一下,他立刻慌神,央求面见太尉。”
徐知诰一捋胡须,笑道:“好。既然他急着见我,就不能如他意。这样吧,且先晾他一阵,一个时辰后让仲登去你府上先见他,探探他的底。”
周宗退出后立即前往徐景迁院中商量计策。此时,周廷望正在周宗书房中焦急等待着,时间一刻刻划过,焦躁、不安、愤怒、无力诸般情绪不停嗜咬着他的内心,连喝三杯茶后,周廷望背靠座椅后仰,索性闭着眼睛默默数数。当他数到两千四百三十七时,门外终于传来了久违的脚步声。周廷望当即睁开眼睛,对着门外急促说道:“大兄,怎得才来?”
周宗推开房门,平淡说道:“不好意思,让十一弟久等了。”
周廷望连忙拄棍站起身来,边走边说,“我们这就走吧。”
“不急,你看谁来了。”周宗说着话,把身子往旁边一闪,一人快步走入屋内。
周廷望放眼看去,来人身披白色织锦长袍,身高五尺,麦色的健康皮肤,两道漆黑弯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鼻梁高挺,相貌堂堂。盯着看了一会,周廷望才认出来人正是徐景迁。一年不见,显然又窜高了许多,容貌也更加成熟。
徐景迁进屋后直接坐到主位,看着周廷望重新落座后,方才说道:“周虞候,一年不见,怎地认不出我了吗?”
周廷望心中虽急,却也无可奈何,言不由衷说道“一年不见,公子更加风姿卓越,是以廷望不敢相认。”
待周宗从里面带好门后,徐景迁问道:“虞候,急着见我父亲,所为何事?”
“这……”周廷望显然是看徐景迁年纪小做不得主,所以迟疑不答。同时心中对徐知诰如此轻视自己而颇为后悔。
就在空气略显沉闷之时,徐景迁突然厉声喝道,“周廷望,你可知罪?”
周廷望闻言一个激灵,“这话从何而来?”
“你私自勾结朝廷内监,企图挟持陛下,欲行当年李球、马谦故事,陷我徐家满门于水火之中,还不知罪吗?”
“这…两虎相争,各为其主,却也怪不得我。”周廷望略一停顿,抗声争辩。
“虞候不必着急,我既然当面问你话,自不是兴师问罪之意。且先擦擦汗,听我把话说完。”徐景迁静静看着他,等周廷望颇为狼狈地把额头汗水用衣袖胡乱擦拭一把后,这才慢慢说道:“虞候,连月来你屡次前来江都,给朝中重臣送礼,想必打探到不少情报吧。如今我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请你务必转告叔父:我父欲令人上书朝廷,以七罪治之。”说完,目视周宗。
周宗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缓缓打开,抑扬顿挫念道:“宁国镇海节度使、侍中徐知询七大罪:其一,以人臣僭用乘舆,是为不忠;其二,以外臣结交内侍,是为不敬;其三,坐父丧为礼不哀,是为不孝;其四,以长兄毒杀亲弟,是为不友;其五,以节镇乱议朝廷,是为不恭;其六,居重任擅增赋税,是为不仁;其七,亲小人弃用宿将,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敬不孝不友不恭不仁不义之徒,不可使久居外镇。”
周廷望闻言,汗水再次浸透了衣衫。以上七罪,虽然有的夸大其词,但并非捕风捉影,让人一时间难以反驳。特别是毒杀徐知谏之事,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恐将成天下众矢之的。虽手握重兵,也无可奈何了。
想着想着,周廷望突然双脚一滑,瘫坐在地上,爬起来后对着徐景迁磕头道:“使相所为之事,我亦深为不齿。然使相刚愎自用,我多次苦劝就是不听。请公子救我一条性命。”
看把周廷望气焰完全打压住,徐景迁见好就收,“那就要看虞候的表现了。且随我去见太尉。”
徐知诰在书房亲切接见了周廷望,周廷望一见面,就扑通跪下,一五一十把江都与徐知询交好之人合盘道出。
徐知诰待他说完,亲自扶起,和颜细语道,“廷望能够弃暗投明,我心甚慰。你放心,询弟只要交出兵马,我自会保全他,更何况于你。只要你能劝他入朝,免不了你一场富贵。”
《唐书·吴世家》:(天祐)十三年,宿卫将李球、马谦挟(杨)隆演登楼,以诛知训,阵于门桥。赖(朱)瑾力,遂斩球、谦,乱兵遂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