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文章,足以让他进士出身了。哪位考官敢把国朝历代皇帝之言,混在圣人之语中的考卷罢黜?简直就是圣人给皇帝做注解,而他美其名曰政确!
骂过几次后,他还振振有词:“这就是个工具,考考就得了,谁还真指着它吃饭不成。老师您除了教我,现在还做习题不做?还不是干些实务?”
得亏林如海不是那种死蠹,气过之后也就哈哈一笑,自己收他不也是看中他这种实干心性吗?再说,那帐篇子经他之手,理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凭这一手,混个户部主管都可以的。
而严绳孙老先生,扔下许多孤本善本之后,言道恩怨两清,日后中举千万不可提起他的名号,否则老夫与你绝不善罢甘休!
切!谁稀罕似的。懂不懂《易經》?簡易、變易、不易三原则吃透了吗?更遑论五位一体,四个全面,说出来吓死你。我是打死也不说。记住了,与时俱进方是正解。
严夫子嘴里怪叫一声,满脸的兴奋。滔滔不绝开始诉说心得,什么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现矣。李想用规律两个字挡了回去。
若论易的精湛,十个李想也不是严夫子的对手。
若论见闻和现象,十个夫子也没有李想见得多。
在天成象,若是出现错乱天时和大周期性的天象,你如何做解?
每月初一,新月呈现。那是月亮将背面亮给你看,可是它与太阳同生同没,仅凭肉眼,你岂能看得见?但你不能说它没有不是,它有它的规律。
换句话说,学易不就是学规律吗?
这一老一小,天天甚是热闹。忽而横眉立目剑拔弩张,忽而拢肩搭背窃笑不已;严夫子再也不提恩怨两清之事,李四维也是每天用心读书。学问反而大进。
如海对此言道:昔日孔夫子也是这般与弟子问答,他二人颇有古风。只是,这徒弟是我的啊,你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还要分你一半?
忽一日,天使降临。言道:命林海彻查盐道贪墨一事,本职不变另授巡盐御史之职,择日进驻扬州。
林如海领旨谢恩,李想这才醒悟,老师原来只是兰台寺大夫,现如今方才是巡盐御史。
“老师,这是几品啊?”
新出炉的林御史呵呵一笑,将圣旨供在中堂言道:“为师中探花时,金殿御赐的是七品兰台,后几经升迁,现为三品兰台寺大夫。这御史吗,反而官小了,领七品俸禄。我朝设十三道御史,盐道上就占了四人,两淮一人、两浙一人、长芦一人、河东一人。贵就贵在御史二字上了。”
李想给老师奉上一盏茶,自己盘算了一下说道:“这么说,您是领双俸,实权三品兼七品的御史。乖乖,恭喜老师贺喜老师。我这就去告诉厨房,今晚吃鸡,大吉大利。”
“这也有你的功劳,你那复式记账法果然精妙,任他积年司会,在数据前也是百口莫辩。这才快要水落石出,也有了这次升迁。户部阁老可是问为师要人了,就等着你小子中举之后呢。”
李想搓搓手指头说道:“那可有奖赏?学生这几日下棋输的裤子都快当了。”
林如海正颜厉色:“为师哪有钱财?你岂不知为师上有老母奉养,下有幼女待哺。哪有多余的钱财给你会赌账,你就不会换个人下棋,那朱竹诧岂是你能赢得?废话少说,速去收拾行囊,你我师徒二人先回姑苏,接上你师母师妹,再一起扬州上任。”
李想咧着嘴跑出中厅,这是叫我逃帐啊,也难怪,老师也是输了不少。本以为能用五子棋赚些零用,没想到三布衣齐至,尤其是这个朱彝尊,简直不是人,输了两天后,就开始大杀四方。下次我要用斗地主来赢他了。
此处为无锡官驿,因有着公务,所以占据着一个独院。林如海出门也就带着个管家和三个随从,算上李想也不过五个人。没有丫鬟相随这一点,也让李想对师母刮目相看。
前院厢房,找到林管家,笑嘻嘻的见礼:“林老叔,恩师吩咐,咱们准备回家了。需要打点什么,您尽管吩咐。”
这林管家称作林泉,五旬上下,从书童到大管家,服侍了林家两代家主。这样的老人,当得一声老叔。
“小公子不必为我担忧,这些事务交给那些小子就好。倒是,你该给主母准备些礼物才是。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先拿去。”
李想连忙推掉:“老叔这就看不起人了,我那里有的是赢来的玩意,堆在师母面前,任她挑选。”
林泉呵呵笑道:“小公子果然大气。林家也是该有个男丁出来顶门立户喽。”
李想忽然想起一事,拱拱手告辞,出了大门,直奔惠山县。他要取回送给林妹妹的见面礼,保准小师妹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