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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今夜是你救了我,用你的话说,就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钟吾焉淡淡道。
朱樾容没说话。
钟吾焉继续道:“但我只想知道,你将杀姜伏仲一事推到我身上是为了什么?”
朱樾容眼里毫无波澜,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察觉这件事了,但他还是装作不明白道:“钟姑娘怎能说这姜伏仲是我杀的。”
钟吾焉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觉得他的眼神虽黯淡,却深邃,仿佛能看懂,但却始终看不清。“适才你给欧冯潘那一脚不轻吧。我能感觉得到你习过武,而且功夫很高强。那把扇能拖着飞镖穿过两个打斗之人之间而没有伤及任何人,想必容世子定也是位善用暗器之人。”
钟吾焉继续看着他的眼睛,他也只是淡然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就是承认了。
“那扇擦过我眼前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丝细小的火花。那明明是把木骨扇,为什么会有火花,等我细看才发现,竟插有白色的针。姜伏仲定是死于这针上吧。”
“这都是你的猜测。”
“那日我之所以会误认为人是我杀的,是因为我过于慌乱,我同他无冤无仇,他却死在我脚下。但后来等我冷静下来后我才觉得那人或许真不是我杀的。我出的每一脚都有分寸,伤没伤及他的性命我自是清楚。
等我想去北镇抚司验尸的时候,却碰到了你。当时你帮了我,又见你头疾发作我也便没多想。可是后来我突然想到,你为什么会在北镇抚司。
今夜我就明白了,原来你根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隐瞒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将杀姜伏仲一事推到我身上,又是为了什么?”
朱樾容突然勾嘴一笑,“就算你没自己猜出来,我迟早也要告诉你。”
钟吾焉蹙眉看他。
“无论人是谁杀的,都算是为民除害了。我不过是不想要那微薄的赏赐罢了。怎么,皇上的赏赐还没送到吗?”朱樾容突然像变了个人,变得明朗。
“我才不稀罕,回去我就请皇上收回成命,这官职,我不要也罢。”
“喂,这事风檀已经同皇上启禀过了。皇上让你进兵部并不是看你杀了姜伏仲,而是因为你能伤到姜伏仲,还因为,你是钟将军的女儿。”
“什么。”
“姜伏仲如何死的风檀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我要隐瞒这件事,有我自己的原因,我知道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这背后的原因。到那个时候,或许你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怨我嫁祸于你了。”朱樾容的语气从肃穆到明朗。
这个“罪名”加在钟吾焉身上,确实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大影响。只不过这京城之人都知晓她钟吾焉当众打死姜伏仲一事,日后众人便不会把她当个娇弱姑娘看待罢了。也如李贤所说,往后哪家公子还敢娶她呢。不过这一切她都不在乎。众人的看法所嫁之人都是浮云。
朱樾容继续道:“只是,往后这京城里的男子怕是不敢轻易向钟姑娘提亲了。”
“朱樾容你……”钟吾焉睁眼瞪他,却瞥见自己不小心划破的伤口,便软下来,“不管怎样,你都是我钟吾焉的救命恩人。”
“那钟姑娘请回。”朱樾容抬头望天,“这天色也很黑了,这孤男寡女的也不太好。”
钟吾焉目瞪口呆看着他,指着远处站着守卫的瓦剌士兵,“他们都在,什么孤男寡女。”钟吾焉撇嘴,“况且,我还有很多问题。”
“钟姑娘何曾从我这里套到过有用的信息?在我的印象里是没有的,所以钟姑娘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钟吾焉努努嘴,“今夜那欧冯潘是冲着……那个人……来的,我想你定然知晓他背后在谋划着什么。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是对付欧冯潘,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之事,我都会帮你。”
“如果这一切都是我骗你的呢?”朱樾容静静看她,“你就这么相信我?”
“不是我相信你,而是没有人能骗过我。”钟吾焉说罢甩袖离开。
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大体的事她都猜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一些细节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摸索。
钟吾焉回到自己的帐营后便睡下,可今日见到朱祁镇一事还是搅得让她难以入睡。
如果朱祁镇只是个浅薄之人,或许她毫不犹豫地收拾他。但偏偏他是个平和之人。他不像暴君,反倒像是会爱民如子的君主。可他五年前确实是做错了决策,这事,他脱不了责任。
可是具体的罪人,谁又能说得请,哪怕她曾经想过要让他付出代价,今日一见,却也下不去手。
他确实是在瓦剌苟活着,他眼里竟是沧桑,竟是悔恨,有几个瞬间会让她误以为是做错了事在忏悔的孩子。
朱祁镇能在瓦剌这般安然无恙,或许便同他的谦和脱不开干系。